吕云故意地,让李算知道自己手里的力量,以及,若有什么问题,随时随地取他项上人头的决心。李算也一副坦荡荡,我是真心的,天地可证,对你,永远的爱,以及对你的承诺,----善待天下百姓,尽管来监督。两个人,心照不宣。“我还有最后一桩事要料理。完了,就来找殿下。”吕云微笑地说完这句话,翩然离去。李算看着吕云的背影,眼神迷醉:什么时候,你的心,也能为我停驻?第 28 章28“听说,这一年来,你一直在找我?”当杨础立在承书院,骤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吕……吕……吕云?”吕云背负着双手,悠然踱进,微微笑着说,“洪司书,官运亨通呢。”神情好像还是当年他们三个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轻松样子。杨础立已经由说书升为司书,大权在握。最近刚刚做的一件创举是,将老论七十余人抄家的抄家,下监的下监,问斩的问斩,正春风得意中。虽然黑纱烛笼天主下落不明,自己与他结怨,是一则隐忧。而白东修因为吕云,和自己已决裂,又是一种美中不足。杨础立对白东修的感情,很复杂很纠结,他不喜欢白东修的心思全在吕云身上。除了以上两桩事情,其他的,他杨础立混得一切顺利。杨础立知道吕云总有一天会冒出来,向自己算账,也断定吕云不会要自己的命,所以又放松下来:“吕云,怎么来这里了?真大胆!”“洪司书,这一年来,你也辛苦了,替殿下扫清了障碍,令殿下顺利登上王位。”吕云并不是来叙旧的,不再叫他杨础立了,单刀直入,“现在,是你退出的时候。”“什么?”“你还是自动辞官还乡吧。由殿下开口就不好看了,而我,会让殿下开口的。”“凭……凭什么……你?”杨础立说完句,马上觉得自己好白痴。吕云美丽的面容就在眼前,谁能抵挡这样的美人?殿下对吕云的心思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还问凭什么?“吕云,你还是通缉犯。”“给你一周时间,了结手上所有的事。一周后戍时,涵仁亭,你自己向殿下辞官。”吕云掷下期限,转身离去。除了相貌,杨础力又恨起自己的短手短脚来,无法有像吕云这么俊的身手,只好看着吕云大摇大摆的进来恐吓自己,恐吓完了再大摇大摆地出去,完全出入自由。当王法、王宫的墙、王宫的护卫,以及,我,洪国荣洪大人,完全没到啊!杨础力气得干瞪眼。黑纱烛笼总部。吕云不喜欢原本装修的色调,黑色戾气重,刺客需要这样的色调,而现在黑纱烛笼主要业务不是刺杀。吕云叫九香将装修色调改为黛蓝色,一种灰灰蓝蓝的颜色。又将紫红的纱帘全部换成茶白色。紫红,是前人主的品味。这样一改,黑纱烛笼里面总算明堂起来。前天主毕生的战利品,那一长列剑,仍然陈列在侧。前面所缺的那一格,剑仙金光泽的剑,仍空着。前天主因为剑仙得了末期胃癌还跑来骗自己下手杀掉他,将自己当作安乐死的一个操作者,气得羞于承认有最后一战那回事,更别提拿剑仙的剑来炫耀了。吕云坐在圆桌前,一边吃茶,一边听九香禀报旗下各地的酒楼、旅馆、镖局、武馆、药房等等的经营情况。吕云发觉要掣肘今上和朝廷的那些官员,必须有两样东西:一、武力; 二、钱。所以黑纱烛笼经营各项赚钱的业务,但决不放弃可暗中收罗武功高强的高手的机会,镖局、武馆这样的门面业务一定要的。吕云甚至让九香在汉阳,以及各地的繁华地段开设教坊,以收集情报。九香的汇报,令吕云面露微笑地点了点头。一年的努力,黑纱烛笼转型已经成功,运作完全顺利了。“告诉张泰山和白面,他们辛苦了。江原那两人的武功,罗头目去试一下。”吕云设制的一套管理和膺选人才的方式,既便他不在了,也可长期地有效地运作下去。“过一周,我要出远门了。我不在的时候,如同往常我出门的安排,你是代理天主。”“是。”“王宫那边,发生什么情况要怎么应付,你应该很清楚了。”“是。”九香穿着橘黄的织绵小袄下配茶色长裙,婷婷玉立。上次护主心切,她擅作主张,联同张泰山、白面和罗头目企图除掉杨础立,反给天主添加了更多的麻烦。她还不知道,他们的举动,被杨础立拿住反击,差一点酿成不可挽回的惨剧。他们不是杨础立的对手。天主虽然严责了他们一通,却也没有施以惩罚,这令他们更为惭愧和不安。以往的黑纱烛龙,天主以武力服众。现在的天主,不提更胜前天主的武功和智谋,身上的魅力,令他们这班属下,甘心情愿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现在九香一双大大的杏眼只是担忧地看着吕云,明知问了也没用还是忍不住问,“可是,天主您要去哪里呢?什么时候回来?”“一早应该去的地方。”吕云笑了一下。没有白东修的日子,生不如死,不过还好,又撑了一年。“差不多是时候了吧?”吕云眯起他那双美丽的眼,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要下雨了。第 29 章29一周很快过去,这天一早,杨础立接到殿下的口谕,叫他晚上戍时,涵仁亭见。吕云用意很明显,明确地告诉杨础立:现在吕云完全可以左右殿下。吕云要怎么着,殿下就会怎么着。吕云将了杨础立的这一军,将得杨础立气急败坏。李算隐忍这么多年,经过各种阴谋和风险,顺利登基,杨础立作为最大的功臣,正要大享收成的时候。杨础立的如意算盘早打好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他,杨础立,一个没落的二班家的穷小子,戴着眼镜,拖着鼻涕,其貌不扬,毫无背景,全靠自己有过人的智慧,专门踩着人上位,现在,他的时代终于来了。突然,冒出了吕云,坏他的好事,叫他功成身退,快点离开京城,离开王,离开权力的中心。杨础立觉得没有比自己更英明的,一早就要干掉吕云。杨础立之所以要干掉吕云,吕云刺在他腹上那一剑是直接促发的因素之外,其实,心里早就对吕云各种不满和看不惯。总结起来,就是“嫉”和“忌”。小时候,杨础立一眼看出吕云的卓尔不凡,很有心地去接近他。可惜无论自己怎么尽心讨好,吕云对他,总是礼貌而客气的。其实,吕云也不是故意冷淡他一个,对山上将勇营里所有的学员,都一样礼貌而客气的,除了对白东修。这又是杨础立酸溜溜的地方,因为白东修呢,对他杨础立虽然一直很照顾,可白东修对所有的人都一样照顾,根本就没有一丝特别亲厚的意思,目光和心思全在吕云身上。杨础立自诩这么聪明的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电灯泡,心里本就不平衡。想大丈夫,事业在先情在后,跟世孙邸下去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让你们两个不知珍惜我的小子刮目相看。谁知,杨础立看出,连世孙邸下也迷上了吕云。一直以来,世孙邸下对自己还言听计从,身边有吕云的话,绝对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所以杨础立一看出李算爱吕云,就起了杀心。现在,吕云直接出面,不允许他玩权力的游戏,杨础立更加迫切要干掉吕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杨础立正为怎么干掉吕云而大伤脑筋的时候,吕云却送上门来了。依然脸上带笑、轻轻松松地跨进承文院。“洪司书,怎么样?事情都了结了吧?今天要辞官了吧?”杨础立正在煎大麦茶,见了吕云进来,简直有点喜出望外,赶紧添了茶具,好像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都没有了,两个久别重逢的同门要叙旧的样子:“云,坐下来谈。”吕云仍然不想叙旧,一副说一句话马上就走的神情。杨础立倒了杯新煎好的大麦茶递给吕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吕云不由地停住了脚步,等杨础立说。“见过东修了吗?”杨础立突然说。吕云心里别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着杨础立,哂笑一声,“有什么好见的。”“知道东修就快和智善小姐结婚了吗?”吕云似乎呆了,停了一会儿,缓缓坐了下来,“哦?”“国丧期满就要办了的,萨摩说这事已拖了很久了,智善小姐也等了太久了。”吕云眼睛直直地,看着空气,好一阵恍惚,似乎回神过来,低头吃了口茶,“哦。”“云,你会去参加婚礼吗?我们三个好歹一起长大的。智善小姐你也熟。”杨础立却完全没看到吕云的反应似的,继续兴致勃勃地说:“只要殿下不知道就好了。不然又要禁卫军婚礼现场助兴了,是吧?”“我本来上次就想跟你说了,东修要结婚,可你跑得太快了。你回来的消息,我是不是要跟东修说一声?这一年,你跑去哪里了?为什么就是不见东修呢?”杨础立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嘴里的话滔滔不绝。“你上次说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求得殿下原谅了吧?我是不敢相信。你是殿下的杀父仇人,殿下最为孝顺,又才刚坐上王位,正以德行号召天下,怎么可能……云,你怎么了?”吕云脸色惨白,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杨础立冲着吕云的背影皮笑肉不笑地:“呵呵,走好。”第 30 章30是夜,昌庆宫,涵仁亭。李算穿着牙白色麻布的丧服,坐在亭中。案桌上,除了他和吕云惯常用的茶杯,还添加了一只茶杯。三只杯子。吕云说,今天约了洪国荣来。天主,要到我身边的日子近了,也许是想放洪国荣一马,见面言和?李算心想。吕云没有到,杨础立先来了,也是穿着牙白色麻布的丧服。跪在下面行礼,行好礼,李算赐坐,杨础立却不坐,仍然跪着。抬头,向李算说了一句话。一阵狂风吹过,昏暗的亭中,烛光飘摇。李算完全听不懂杨础立所说的话,提高声音问:“什么?!”杨础立面无惧色地再说了一遍:“今天,小人终于替殿下除掉黑纱烛笼天主了。”李算“嚯”地一下站起来。作为王,不能这样失态,但李算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洪国荣是在开玩笑?“什么?!吕……云?!”“是,殿下。殿下可以高枕无忧了,黑纱烛笼天主蛰伏一年,终于被小人找到了。”李算看了杨础立半天,从牙缝里很费劲地挤出话来,“黑纱烛笼天主武功高强,洪司书……”“是,殿下。所以,小人知道除了用毒,没有任何其他的方法。现在黑纱烛笼天主已身中巨毒,过不了十二个时辰。”李算目瞪口呆地瞪着杨础立,浑身开始微微地颤抖,双手拚命地扯住桌边,支撑着自己的身躯不致于倒下。杨础立目光坚定地回看李算,一派理直气壮的样子,彷佛他完全不清楚吕云在李算心目中的地位,彷佛他完全不知道李算纵容吕云。他就是做了一件有功劳的好事,替殿下除掉了杀父仇人、国家的敌人。杨础立的内心其实在冒冷汗,这是一场博奕,他赌李算即便恨他,也拿自己无可奈何。王位刚坐上,并不稳固,朝中以前反对李算登基的老论派官员还得清理。不管李算私下对吕云什么心意,公开来说,吕云也还是通缉犯,自己是名正言顺地下手。杨础立也是看准李算会哑子吃黄莲,才在被吕云逼走之前,放手一搏,并直接来告诉李算。自己下手除掉了李算心爱的人,这件事早晚会被李算查出来,有得被李算查出来,还不如自己兵行险着,装出一副“我可这都是为你好、为朝廷好的样子”主动来相告,免得日后兴罪。“不过十二个时辰?”李算的心抽成一团,脑子里一片白茫茫,过了半天,方嘶声问。杨础立满意地笑了起来,“现在应该还剩下不到八个时辰了,正是最痛苦的时刻。”杨础立想象着吕云那张绝世美颜痛苦得扭曲的样子,心里有一种畅快的感觉。痛苦得开始扭曲的脸,其实是杨础立面前这张脸,李算的脸。“洪司书什么时候成为洪算命了?”一把清丽的声音,一个人飘然进亭。“云!”“吕云!”李算和杨础立一起惊呼起来。第 31 章31吕云进亭,对杨础立笑笑,“洪司书且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和殿下说。”对王的态度如此轻狂,如此随便。杨础立看见若无其事的吕云进来,震惊不已,想仔细察看吕云的脸色,奈何亭中光线昏暗,加上,李算已挡在前面。李算威严、仪态全顾不上了,奔至吕云身边,一把捉住吕云,凑近只顾看吕云的脸,一边头也不回,用另一只手赶苍蝇一样挥了挥,叫杨础立退下。待杨础立走远,吕云才颓然倒进椅子里,感叹一句,“好厉害的毒!”镜头回放至下午,吕云脸色煞白地慢慢走出承文院。杨础立看着吕云的背影,奸笑着祝吕云走好。他当然看不见背对着他的吕云嘴角却泛起了一抺浅笑。镜头回放至下午,吕云神思恍惚地拿起茶杯。杨础立抛出白东修要结婚的重磅消息。他当然看不见低头喝茶的吕云仔细看了看茶色,嘴角泛起了一抺浅笑。吕云曾对洪戴周说:宫里的事也就罢了,宫外的事,有哪件我不知道的?白东修结婚?吕云的失神装得也忒像了,连吕云自己心里也暗自好笑。白东修这一年来,如何地思念自己,如何地苦苦寻找自己,和杨础立已经决裂,不再来往,吕云都看在眼里。吕云不是有心要折磨白东修,他只是知道无论如何,自己回不到白东修身边,而情人间最糟糕的关系,就是来来去去的纠缠。吕云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他最多远远地看一眼白东修,连白东修温暖的怀抱也不再去索讨。镜头回放至下午,吕云跨进承文院之前,在门口遇着两位,似乎一早在此恭候的,尚宫。杨础立正在屋内思考怎么落毒,他当然看不见门外两位尚宫向吕云悄然恭敬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