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第一次出使苗疆,他光是研究兵主部的经书就研究了大半年。
姜涅原本以为殿前的人都死完了,等他绕道屏风后,看到郑回一身完好,状若昏死,不禁皱眉。
郑回吓得背心冒起了冷汗,他是真担心此人多疑,给他补一掌直接送他上路……说实话在御书房和皇上周旋时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姜涅的手扯住他的衣领时,郑回已吓得浑身发寒。
哪知姜涅只是盯着他衣袍之下的软甲看了一会儿,才一手拎起他,带着他走大殿后门离开了。
雀台大殿被血洗的事并没有传出去,但这些魔教弟子的尸体很快被处理了。
一直到姜涅出城都没有听到雀台出事的风声,看来是含光楼的人自己处理了?
马车驶离风雪城很久后郑回才醒来,事实上在被姜涅拎起来的那刻他是真的吓晕过去了……
“醒了?”淡淡的两个字从帘幔后传来,郑回惊坐起。
过了有一会儿,郑回才缓缓舒出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额头。
冷汗淅淅,他猛咳了一声。
“郑大人,没事吧?”
“不不不,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晕倒了,头很疼……”他吓得立刻解释道。
姜涅唇角微微扬起,什么都没有说,随手拿起一旁的水袋递给他。
郑回接过来,拧开瓶盖猛灌一口。等回过神来,他慌张的看向四下,才恍然惊觉他们已离开风月城了。
魔教的人竟然没有来追杀他们!
郑回又惊恐地瞥了姜涅一眼,大多是因为这个杀神……
不过,难保不会在路上再遇到魔教的人。
“侯、侯爷,我们还是伪装成商人上路吧,这样保险一点……”郑回拱手一礼。
姜涅:“听你的。”
“谢侯爷,我这就去准备。”
扇尧抵达宝蝉县是晌午,此时宝蝉县主府外一片红妆。
“竟竟是招婿?”牡丹看了有一会儿才敢下出这个结论。
很快司家的管家前来对扇尧行礼作揖:“长青县主,里边请。”
说着他转身对着府门外大喊了一声:“有贵客远道而来。”
这时县主府内外鼓乐声响起,喜迎远客。
牡丹尴尬的挠了挠头,搞不清楚状况的还会以为宝蝉县主招的婿是自家小姐呢……
确实有赶过来观礼的百姓搞不清楚状况,已喊出“恭贺新禧”“百年好合”之类。
这下牡丹和牡大都尴尬的脚趾抠地了。
但旁观的人喊了没一会儿也自知搞错了,从马车里出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宝蝉县主尚在喜房内,派了堂弟司厉安来迎接。
司厉安时年二十一,扇尧猜测他和桓无一是同年,他出现在她眼前时,一身青云袍,脚踏一双半旧不新的皂靴,气质干净儒雅,五官刚硬深刻,但眉目之间仍然透着一丝属于年轻人的青稚感。
他的唇极薄,这样的人看不出喜怒,他有一身很难得的书卷气息。
扇尧并不讨厌这个人,所以当初看到符咒上的提示时,她并没有讨厌符咒的安排。
如果任务是嫁给司厉安她不反对,只是她想司厉安并无心婚娶,他是文人,更在乎功名。
梵统十五年的探花郎不是他想要的终点,他想成为的人是方秣,或者是他的师父顾君亦。
这样的人他的心思不在婚娶,而在朝野。
司厉安见她一直盯着他,双颊微烫,唤了一声长青县主后,他咳了咳。
“公子,您带县主去院子里逛一逛。”管家也看到扇尧盯着他们长房的公子看了许久,还以为扇尧对他们公子有某种意思,而且他立刻想到了长房公子和这叶府小姐好像是有口头的婚约的。
管家面露喜色,搞不好是双喜临门呢。
管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司厉安收了折扇,对扇尧一礼:“长青县主这边请。”
司厉安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他能从一草一木讲到山石结构,林园风貌,甚至连门廊立柱都有它们各自的故事。
这样的人她的记忆里有一个,是她的师叔。
儿时师父待她较为严厉,但是师叔待她不同,舍不得责骂,舍不得训斥,师门拮据他会给她买好多好吃的,还能从他那里听到各种各样的故事。
外出做任务也是师叔和师叔的弟子帮她抗下所有,师叔对于她是填补了缺失的父母疼爱的。
听着司厉安的声音,真的会令她想起师叔。
县主府很大,只逛了一半,她对司厉安的好感便蹭蹭的上涨。
说来像他这样的人除了严厉一些,太过专注于朝野、功名,也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司厉安察觉到她又盯着他看了许久,他握着折扇的手微微用力,说来他不是不知道他与她的口头婚约的,也明白叶将军派人去看他祖父时,时常会当玩笑话提起的用意。
他想,她若是喜欢。
他可以去叶府提亲。
至少他不讨厌这个女孩成为他的妻子。
甚至也有一丝的好感。
“县主想必也累了,随我去喜宴歇息。”
喜宴设在县府的小湖边,摆了好多桌,但司家的亲戚能来的就那几个,这一次连司厉安的爷爷司都没有来。
按理顾燕和方梨应该会来,不过两人在长安营救麒麟部的人估计也赶不来。
牡大趁着喜宴的时候询问起管家治理县府之事。
“这县府的事,无外乎人丁多少,农户多少,商户多少,军户、牧户又有多少,再看良田有多少,税种有几种,地里的粮食什么时候收,一共要收几次……”
管家见他听得一脸呆滞,摸着下巴笑了笑:“这事不急,你要跟着县府的人学,快得话两三个月就能熟悉,半年就能烂熟。”
“……”牡大不觉得自己有这么能耐,顿时看向牡丹。
牡丹端起饭碗猛吃起来,她哥竟然敢指望她。
“对了。”司家的管家想到一事,神情突然凝重起来,“不知当讲不当讲。”
牡大看向他:“您说。”
“我听人说东南西南爆发灾情,地方上报了,但知府和知州没管,是从那边逃难来赵郡的百姓传出来的。”
当然这灾情,有的重有的轻,但知州知府不能一竿子打死都不管啊。
管家是想说这长青县地处东南,可能是受灾的地方,让他们此行去长青县有个准备。
他们没在宝蝉府小住,傍晚前便离开了。
路上牡大问牡丹:“让你将那几个瓶子送出去,你怎么将一副首饰给送出去了?你还怕那宝蝉县主没人给她打首饰吗?”
“……”牡丹是觉得几个大瓶子太寒碜了,只有那一副首饰是拿得出手的……
牡大吼了她几句,她也没回嘴,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牡丹都懒得说了,一介县主大婚哪有送几个花瓶的道理,牡大拿得出手,可去送礼的可是她,她还要脸面呢。
要怪就怪叶将军对部将大度,对亲人抠抠搜搜,这么久了也只拿出一套首饰给叶爻小姐。
姜涅他们扮作商人走至南阳郡附近,忽然随从来报说那只异兽状态不太好。
郑回叹气,一说起这异兽便有种深深的无奈感,也不知皇上是听了皇家观星台内哪个神棍的话,说异兽喜南方。
于是皇上让他们带着这只异兽上路了。
若是异兽死在路上了,皇帝可不得砍了他郑回的脑袋??
随从一来报,郑回便骑马追上去了。
果然这只黑白两色的异兽状态不太好,病恹恹地趴在笼子里。
“他这样多久了?”郑回问道。
“有八个时辰了……”照顾异兽的官员答道,“之前喂水它还喝,几个时辰前给它喂水它也不喝了。”
此时姜涅也追了上来。
“乡侯!”几人拱手行礼。
姜涅笑了笑:“不必多礼。”
他敛袍走过去,伸手抚摸了一下这只食铁兽的耳朵,很快那小兽耳朵扇动了两下。
“咦?”官员一惊,竟然动了。
官员打开笼子,姜涅将趴着的食铁兽翻了一个面,给它揉了揉肚子。
很快小兽哼唧了一声,打了一声嗝,这时,姜涅对官员道:“等下给它喂水再喂嫩竹。”
“是,侯爷。”
姜涅刚走开,那小兽便扒拉着爪子要他抱抱,官员一急将它推进笼子,锁上了门。
小兽见状,咚的一声继续趴下装死。
“……”看明白的人沉默了。
郑回大概是懂了皇上为什么让乡侯带走这只异兽了。
姜涅儿时养过食铁兽,那只食铁兽是跟着他的阿娘的,年纪比他大许多,姜涅八岁的时候那只食铁兽去世了,她太老了,走不动路了牙齿也掉光了,自然老死了。
这之后长老们问他还养不养,食铁兽大抵也是兵主部的首领地位的象征吧。
八岁的他摇头说不了,长老们还想说什么,那时九岁的阿因上前来对长老们说:“少主累了,长老们改日再议吧。”
他在很小的年纪,过早的感受了生死别离,于是他不想再养了。
可没想到时隔多年,就像是宿命一般,他还是会遇到一只属于他的食铁兽。
姜涅骑马走远了,郑回对随从道:“叫医官过来,看看它脚上的伤有没有在恢复。”
异兽在旭涧原内活的很辛苦,它们这一代也只有它一个活下来了。它还太小了,顾守将和方家小姐捕捉到它也不算太困难。
只是郑回没想到皇上这么大度,说的是让异兽去南方生活,但明显是将异兽赠与铜岳乡侯啊。
作者有话说:
小兽:我乃史上第一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