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下顾镜辞凝神望着秋娘一会,似乎从那双阅尽世事沧桑的眼中中读到了什么。她低低道:“秋娘有话想对我说吗”秋娘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在笑,却又不在笑。她拉着顾镜辞的手坐下,轻轻叹道道:“我一个老婆子也不晓得你们年轻人这些情啊爱啊的,所以只是想告诫你们一句。自然,你若是觉得我老婆子啰嗦,那我也就不提了,免得大单于又觉得我不喜欢你了。”顾镜辞微蹙秀眉,在思量着这话里的意思。秋娘已经扶着顾镜辞坐到了梳妆台前的绣凳上。她望见那影影绰绰的黄金琉璃连理折枝十二棱铜镜里,有一个淡色衣裙的神色淡然的女子,明明正是年少青春的年纪,偏偏眼眸中有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惆怅惘然。秋娘撤去她头上固定发丝的珠钗,随手散开顾镜辞的发髻,道:“阏氏的头发真好,黑而亮。许久未曾为人梳过发了,我来给阏氏梳梳头发吧。”她熟稔地执起梳妆台上的象牙镂雕梳子,沾了点儿一旁鎏金珐琅妆盒里的沉香茉莉花水,替顾镜辞一下一下篦着头发。秋娘望着顾镜辞镜子里的模样,不觉喃喃自语:“真是像啊。”“什么”顾镜辞有些疑惑,转头问道。秋娘苦笑,一边梳发一遍道:“大单于没有与你说起过”顾镜辞笑了:“说什么”秋娘又摇摇首,幽幽长叹一声,自语道:“或许是他不想让你知道吧。”顾镜辞也不再问下去,她知道,既然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希望她再追问下去。“阏氏可知,奴婢想要告诉阏氏什么吗”顾镜辞摇摇头,如实回答道:“不知。”秋娘笑道:“奴婢想问一问阏氏,真的愿意嫁给大单于吗”顾镜辞微微一惊,想要回身秋娘却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先不要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喜欢一个人,和要嫁给这个人,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喜欢,可以是最单纯最简单的,想要和他在一起,想着他的样子,想和他做最美好的事情。而要嫁给他,就注定要将一生的荣辱贫富交于他。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一贫俱贫,一富俱富。于普通人者,就是一辈子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吵吵闹闹,拌嘴生气;于高位者,就是一生的沉沉浮浮,起起落落。”“其实无论于高位者,还是普通人,最最重要的,还是要彼此能够理解彼此,他们都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没有人可以无限度的纵容你。”秋娘徐徐道:“男人的心里有天下,有江山,有功名天下;而女人不一样。女人的心很小,只装得下爱情。所以女人依附于男人,于她们而言,男人就是天下。”顾镜辞细细思量着秋娘的话,顿时有些沉默。男人的心里有天下,有江山,有功名天下;而女人不一样。女人的心很小,只装得下爱情。所以女人依附于男人,于她们而言,男人就是天下。于她们而言,男人就是天下。男人就是天下。天下。她忽然有些顿悟,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明朗。宛若一头在黑暗里左冲右撞的迷失者,终于找到了那个光芒万丈的出口。“我的天下”顾镜辞一字一字呢喃着,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与哽咽。她的天下。嫁给他,就注定要将一生的荣辱贫富交于他。她以为,时间会将她对他的爱淡去,淡如水,淡如风,淡如尘埃随风逝去。可是她错了。她对他的爱已经化作刺青深入骨髓,刻骨铭心。溶入血,融入肉,融到骨髓深处流到心口。她懂了。哪怕她可以接受很多人,却唯独只爱他一人。哪怕那是背叛,哪怕那是漠视,她的心依旧如烈火般,至始至终从未改变。他的身影在自己心里,至始至终从未离去。秋娘只是轻轻道:“阏氏不必太激动了,奴婢还有些话没说话”顾镜辞的指甲用力地嵌进肉里,她眉心紧蹙,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突然又活起来了。“奴婢从一开始见到阏氏就觉得阏氏有心事。那不是对大单于的刻意勉强,却也并不甚为一种女人对丈夫的感觉。阏氏有心事,是吗”秋娘依旧为顾镜辞梳着发髻,她的手如干枯的树枝一般,却依旧灵巧地翻动着,将一缕一缕的发丝叠上来。顾镜辞默然不应,静静地倾听着。秋娘从首饰盒里捡了一枚精巧的福字白玉鎏金钗子挽住发髻,又挑了一串流苏别于发间,微微含笑:“好了,这发髻配上阏氏的模样,真真是好看极了。”“阏氏可知道这簪子的来历吗”秋娘幽幽望着顾镜辞,眸中微微一沉,如秋日寒烟中沾染上霜寒的默默衰草,然而旋即秋色明艳,那抹寒意被蒸发的无影无踪。她一笑,自顾自答道:“这是大单于母亲从中原带来的嫁妆之一。当年老单于令人把所有的陪嫁都丢了,只是奴婢偷偷留下来一只簪子。”她又道:“这是大单于从小到大唯一能使他念起母亲的东西。亦是他最最宝贵的东西。阏氏知道吗小时候老单于的长子,大单于的大哥要抢这只簪子,结果被大单于险些打死”说到这里,秋娘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她微笑道:“大单于把这只簪子给了阏氏,阏氏知道为什么吗”顾镜辞一怔,不由得摇摇头。秋娘慢慢靠近顾镜辞,弯腰附在顾镜辞耳边诡魅的说了一句话:“因为阏氏长得实在是太像大单于的母亲啦。”她脸色一僵,眉心微微颤动着,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良久的沉默。不知道怎的,她就忽然想起一句话。世界上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都是久别重逢。“站住”门前的士兵丝毫没有表情地拦住她,冰冷的刀锋抵在她胸口。顾镜辞知道自己的样子,披散着头发,白色的寝衣外面随随便便套了件外罩,样子甚是狼狈。她咬着嘴唇,道:“我要见大单于”“不行大单于已经休息了”“我求求你了,让我见见他吧”顾镜辞突然觉得有些无助,只是软下声音低声恳求道。“镜辞”正在与那士兵争辩着的时候,帐篷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伟岸的身影,他望见顾镜辞的模样连忙把她拉到怀里,柔声道:“怎么了冷不冷”顾镜辞抬眼望着他,“我”话到嘴边却又难以说出口,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间越发难受。伊卓捂住她的嘴,望着她温柔笑道:“冷不冷我给你找件衣服。”他回身拉着她走到帐篷里,瞬间温暖笼罩全身。顾镜辞低着头静默无言。直到温暖骤然笼罩在她肩头,她方才反应过来。他用衣裳将她冰凉的身子裹住,他的头抵着她的额头,伊卓直视着她轻笑道:“有什么事这么晚了一定要来找我”顾镜辞犹豫几次方才鼓起勇气抬首道:“我们出去说罢,我想出去走走,你能陪着我出去吗”伊卓漆黑的眼眸定定望着她,许久他才轻轻点点头,“好。”夜风轻轻拂过脸颊,月色正好,倒映在河水里清辉更甚。四周一片静谧,只闻马蹄声轻轻,由远而近。顾镜辞在河边停下马,翻身而下,敛了敛衣裙坐在河边。伊卓亦翻身下马,随着她坐在河边。他从马鞍下面拿出来一个酒壶,打开酒塞子咕咕饮了一口转而递给顾镜辞:“给,喝酒么”顾镜辞沉默着接过,几下犹豫才慢慢在鼻尖轻嗅一下。刺鼻呛人的气味直直被吸进鼻子里,她微蹙细眉,忍不住侧头咳嗽了几声。“突厥的酒不比你们秦国的,说实话本王尝着你们的酒如同水一般清淡寡味,不如我们突厥的酒水刚烈。”伊卓徐徐说道“喝点酒暖暖身子吧,大漠里晚上冷的紧。”顾镜辞强迫自己饮下那割喉烈酒,才少饮小半杯已经是面红耳赤,腹间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她揉揉太阳穴,强撑住道“这酒实在是太烈了。”伊卓笑了笑,“可还记得当年你假扮和亲公主的时候吗那时候你就这么说了。”顾镜辞却不知道如何再接下文,只听得伊卓笑道:“镜辞,你知道你身上哪一点最让本王喜欢吗就是你的聪明,聪明里却又带着可爱,那模样实在是让人爱极了。”他忽然转过头来来望着她,深吸一口气轻轻道:“镜辞,我们明天,就要成亲了。”顾镜辞眉心成结,她吞吞吐吐道:“我”伊卓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冲着她耳畔吹气,苏苏软软道:“新婚前三日新婚夫妇不得相见。你进我特意找我来有什么事吗一定连这么一晚上也耐不住了非要告诉我”ytforiitfreeti0,,;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