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结婚了”温泌瞥他一眼,觉得他的猜测很荒唐,“你开什么玩笑。”容秋堂松口气,问道:“明日早早要筹备,放他们进城安置吧”温泌懒懒地一摆手,“不急。”“那我再去调拨些人手,免得被他们把城门都打破了。”容秋堂提议。“去吧。”温泌颔首,“可以动嘴,不要动手。别再闹出人命,也别放他们进城。”容秋堂领命去了。杨寂看温泌那神色,是打定主意要给清原公主一个下马威。他欲言又止,憋了满肚子的话,最后融汇成一声幽幽长叹,“郎君,”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温泌,“她毕竟是公主,陛下嫡亲的姊姊。一个状告上去,那可棘手的很。”“告状”温泌不以为然,哼了一声,他随手拿起布防图继续看,“我还告她的状呢。”温泌建置数年,已经颇具威仪,其实年纪不过双十,私下还是孩子气。杨寂低头笑了一笑,又不由放了些心。“你何时走去昌松”温泌问。“郎君婚后我便启程。”“一路当心。”温泌看他一眼。“是。”温泌看似专心致志地研究布防图,实际早心不在焉了。索性将图放下,他正色道:“她这五百人马,”对清原公主仪卫之众,他仍觉意外,一双剑眉紧蹙,说道:“不可掉以轻心。进城之后,叫他们驻扎公主府,不得随意调动,更不得靠近我军营。”“郎君所虑甚是。”杨寂很赞同。“她结个婚,带那么多人马干什么”温泌半是纳闷,半是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难道我能吃了她”杨寂是有过家室的人,听到后句,他咳了一声,掩住脸上忍不住就要露出的暧昧笑容,他很理所当然地说:“公主仪卫,按制便是如此。只是清原公主又与别的公主不同,陛下与太后尤其看重。使君若能和公主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公主日后可为平卢军一大助力。”“但愿如此。”温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杨寂无奈地摇摇头,起身道:“郎君,差不多得了。那位殿下”他停了停,说:“你不亲自去一趟,怕事情难了。”温泌眯着眼睛瞧了瞧外头的天色,慢吞吞地说:“再等一等。”他继续闭目假寐,嘴边含着一抹坏坏的笑,酒涡又隐隐出现了,“她连日赶路,必定困乏了。等夜深我再去,想她也没力气啰嗦了。”“倒也是。”杨寂哈哈一笑。将袍袖一拂,他起身走到窗边,欣赏外头月朗星稀的清凉夜色。待到更深露重,灯花“噗”一闪,温泌两腿一收,跳了起来,舒展了下身子,他抹了一把脸,还带点睡意,说道:“走吧。”“郎君不换衣裳”杨寂轻舒口气,笑着指他身上微皱的窄袖戎衣。衙署瞬间灯火齐上,仿佛寂静的鸟巢得见晨光,突然喧闹起来。温泌换过一身襕袍,束起发巾,剃须濯面,拾掇得十分洁净英俊,舒展矫健。吩咐人明日务必往寺里将武宁公主接至范阳县邸,他抬脚就往外走,上了马,又记起一事来,忙里偷闲,对杨寂道:“你先去县邸,把公主画像补一补,寻个显眼处挂起来。”杨寂忍笑道:“是。”“补得仔细点。别让她看出来。”温泌倒不觉得丢脸,叮嘱了杨寂几句,便不紧不慢地往城门处去了。这一耽误,赶到范阳城门,已将近三更。城楼上灯火通明,守卫严阵以待,城外人影幢幢,五百人马伫立。因容秋堂有令,双方只是对峙,未再动手。只是夜色深了,来人疲惫,已经在城外临时扎了营帐,以待修整。容秋堂举着火把,温泌在城门上眺望片刻,指着对面人群道:“那个穿甲胄,骑在马上的是谁”“折冲府都尉姜绍。”容秋堂早观察了半晌,对姜绍其人颇有些忌惮,他悄悄告诉温泌:“听闻他曾是左羽林将军,万骑营统兵,年纪并不大,麾下也曾率数万兵士。”万骑营是先帝亲卫之一,温泌原本轻松的神色又凝重起来。“城楼上可是卢龙郡公”姜绍强撑精神,盯紧了城楼上人员变动,见容秋堂旁边多了一人,他精神一振,拍马到城楼下,借着残灯大声问道。“正是。”温泌目光在姜绍方方正正的脸上稍微一停,不紧不慢地,他说:“某奉命亲自来迎公主进城。”领容秋堂等人开了城门,走出门外,他作势张望了一下,半真半假道:“公主何在臣来请罪了。”姜绍见温泌那副昂首阔步的样子,着实不像来请罪的,他奔波数月,早累得有气无力,本着息事宁人的心态,跳下马来,他对温泌拜了一拜,勉强一笑,低声道:“殿下太过疲惫,已经在车上睡了,还请郡公打开城门,让我等静悄悄地进去,莫惊动殿下。”原来容秋堂请令回来,又说要查验敕书是真是假,敷衍塞责,不肯放行,吉贞从傍晚熬到深夜,越发暴跳如雷,定要温泌亲自来请罪,然而硬挺着等了大半天,也熬不住了,被桃符等人左劝右劝,终究还是满腹怨气地睡着了。连一众宫婢宦官都挤在檐子上打起盹来,知道是温泌到了,也没人去叫醒她了。果然不出所料。温泌顿觉自在不少,他一笑,客客气气道:“都尉说的有理。”便命大开城门,准姜绍人马陆续进城,这五百人马,多数被安置在城郊扎营,少许精兵及宫婢宦官、司邑录事等人,被送进幽州驿馆。那县驿早早得令,将馆中闲杂人等尽数驱除,以待嘉宾。翟车太大,无法进入驿馆,只能停在馆外。桃符揉着眼睛,掀开帷幕,对姜绍道:“都尉,殿下睡得正香,唤不醒,还请都尉将殿下移至馆内。”“是。”姜绍提一口气,走到翟车前。一道乌黑鞭鞘当胸拦住,姜绍顺着鞭鞘一看,见温泌早下马跟了过来。将马鞭往容秋堂手里一扔,他越过姜绍,左手将厚重的红色帷幕掀开,迎面的桃符一愣,睁大了眼睛。“此乃卢龙郡公。”姜绍道。“驸马”桃符有些欢喜,有些埋怨地轻唤一声,忙闪开身来。车内宽敞,设有香柜香炉,金匮宝鼎,引枕绣褥,围屏坐榻,一应俱全。帷幕遮得密不透风,沁鼻的香气扑面而来。略有些暗,温泌定睛寻找了片刻,才见着一团彩帛包裹的身躯蜷缩在绣褥中,一动不动。他停了一停,伸手微微用力,将她从里头挪了出来。公主睡得极沉,从车里,到驿馆中,再到榻上,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温泌将人放了下来,见残灯漏影,桃符手上销金灯笼的光也晦暗不明,于是对院子里静候的容秋堂招了招手,把他的火把讨过来,返回榻前,举高照去,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的面庞。火把的光太亮,吉贞细长的眉毛微微一蹙,眼睑颤动着,又睡熟了。眼下还有淡淡青影,果然是累极了,若是她醒着,这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过。温泌粲然一笑,放下青帐,便悄然告辞了。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我又成老太太的裹脚布了 明天务必把这个婚结完,握拳。第14章 疏桐流响五吉贞这一觉睡得太沉了,沉到她脑子知道该醒了,四肢却被禁锢似的不能动弹。她感觉自己成了一瓣落花,或轻羽,随着风和浪,在时明时暗的光和影中,轻轻地摇摆、漂浮。“殿下,殿下”桃符的声音在呼唤她,“寅末了,该醒了。”她被摇撼着起了身,昏昏沉沉,筋骨酥软,靠在榻边,见宫婢们穿着纱罗,戴着花钿,打扮的格外花枝招展,雀跃地在室内室外进进出出。“殿下,该梳妆了。午时驸马要来亲迎了。”桃符催促着她。吉贞这才回过神来,被桃符半拖半抱送到妆台前。瞬间围上来七八名宫婢,捧着巾栉与镜奁。桃符对着铜镜替她竖起高耸的义髻。吉贞终于清醒过来,看着镜子里晃动的人影,她又回头看看身后的宫婢。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是逢喜事那种欢欣,又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她狐疑地转向抿嘴偷笑的桃符,问:“你笑什么”桃符掩住嘴,又乐了一下,然后无辜地眨眨眼,“殿下今日出降,奴高兴呀。”吉贞脑袋一晃,如乌云的秀发顷刻间如水般从手中滑开。她不信,盯了会桃符,这才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来,“温泌昨夜可有来请罪”没醒着等到他,她有些懊恼。众人忍不住了,都嬉笑起来。桃符说道:“驸马来的时候,殿下睡着了驸马抱你进来的,殿下不知道”吉贞“啪”一声,把梳篦拍在妆台上,半晌没说话。桃符手极灵巧,迅速将她的长发挽成髻堆到头顶,一边挑选着钗子,一边偷偷在镜子里打量吉贞的神色。温暖的烛光下,她的脸颊微染红晕,久久不退,也不知是气恼还是羞怯。这下好,胭脂也不用涂了。“拒开城门的事,就这么让他糊弄过去了”吉贞冷冷地说,“你怎么不叫醒我”桃符听出来了,羞怯其次,气恼居多。她陪着笑,辩解道:“殿下睡得沉,奴叫不醒呀”说着差点又要忍不住笑,她硬是摆出一脸严肃,“驸马有错。殿下今夜见着他,再好生问他的罪。”众人忍俊不禁,怕吉贞怪罪,嘻嘻哈哈地跑出去了。吉贞余怒未消,又有些丢面子,然而被桃符一叠声催促着去换衣理妆,忙得眼花缭乱,也顾不得发作了。原本以为起的早,时间宽裕,谁知时间飞逝,才把那深青织五彩翟纹的吉服穿上身,外头蓦地礼乐大作。“驸马奠雁了。”桃符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动静,见两只活雁被送了进来,她忙飞快地理了理吉贞腰间的白玉双佩,将纨扇递给她,轻声道:“殿下,该上车了。”上了翟车,帷幕落下,吉贞轻舒口气,移开纨扇,撩起凤冠前垂落的珠翠,见帷幕缝隙外头人影晃动,知道是温泌循例亲自来赶车了,于是微微探起身子,用纨扇将帷幕又拨开一点,却只见到车辕上一个红色的背影,身形不胖,肩宽腿长,腰间革带上嵌着白玉銙,手持绞了金丝的鞭鞘。马鞭他自然是拿熟了的,手心一翻,鞭柄在握,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翟车稳稳走了起来。“殿下。”桃符小声提醒她,指了指她的双唇,“别咬着嘴唇,口脂要掉了。”吉贞微微启唇,坐了回来,她使劲摇了摇纨扇,只觉得车里又闷又热,人有些躁。“忍一忍。”桃符也替她打扇子,怕她妆容残落,“还有一整天呢。”循例,驸马亲迎,要驱赶翟车到婚馆。这一路,百姓夹道,众官列队,大把大把系了彩色丝线的铜钱如落雨般撒在大街小巷,铺了满路。翟车碾着铜钱,绕城一周,抵达婚馆,车身一停,新妇以纨扇遮面,踩着胡床下了车,脚下垫来织锦花毡,凤履顿了一顿,踩落在花毡上,花毡极长,前后相接,是绵延不绝的大朵盛放的牡丹。她被繁花引路,进了青庐。鞋底踩着茸茸的彩线,一双男子的鞋履也停在了旁边。“殿下,上首的是武宁公主。”桃符贴着吉贞耳朵窃窃私语。婚礼使屈大通略一踯躅,公主出降,舅姑该行面君之礼,然而武宁也是公主的品级,他抬头一看,见武宁公主端坐在上首,面上挂着微笑,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能对吉贞和声道:“殿下可对阿家执妇礼。”此时执了妇礼,日后便都是妇礼。吉贞对屈大通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将纨扇略微一侧,露出一张浓艳的脸来。她注视着武宁公主,笑吟吟叫了一声:“阿家。”武宁公主并未盛装,但也极美。平心而论,不提太后,连吉贞的亲生母亲顺德皇后也不及她。武宁对吉贞缓缓点一点头,“殿下。”吉贞不肯见礼,连累温泌也只能直挺挺站着,挤出点笑容唤了一声母亲。屈大通眼睁睁看着,冷汗涔涔的,忙打岔道:“使君可接旨了。”“是。”温泌撩袍下跪,静待屈大通宣旨。屈大通念过婚书,再宣读皇帝诏书,加封温泌为三品驸马都尉,并赐玉带、襕袍、彩罗、鞍辔,又赐清原公主府邸,擢选公主府司邑、录事、主簿等官吏,光这一长传封赏,便念了有近半个时辰,读的屈大通上气不接下气,舌头险些捋不过来。温泌在旁边听得百无聊赖,终于等到屈大通封完姜绍,停下来润嗓的功夫,他当机立断说:“辛苦屈尚书,请就坐入席。”也不管屈大通还没把那数米长的诏书念完,使个眼色,叫人架着他去外头歇息去了。“请”温泌转过来,一时还没想好要叫吉贞什么,看着纨扇上两只翩然翻飞的彩蝶。若不是昨晚已经见过本人,他兴许心里还有些紧张,此刻是少见的气定神闲,他随口说道:“请公主在青庐歇息。”便往外走了,那一串彩帛玉带之类的赏赐,也忙跟了上去。“殿下,”武宁公主也顺势起身,扶着婢女的手,走到吉贞面前,在她鬓边扶了扶歪掉的金钗,武宁说道:“我累了,先告辞。”“阿家请便。”吉贞颔首。武宁公主在她鬓边停了一会,才放下手,笑道:“你生的不像罗皇后。她头发少,也黄。”“我像阿耶。”吉贞很自然道。“难怪。”武宁点一点头,却没再说什么,飘然去了。吉贞转身拂过泥银青帐,走进侧边阁子,往榻上一坐,她用绢帕掖了掖腮,绢帕上染了淡香,泛着红粉,被她丢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