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黎煜连忙摆手，生怕顾贺良误会什么。再说，确实放客人和奶奶单独在一块也不大好，于是他松口道，“那就一起去吧。”
在家还没待两分钟，俩人又出了家门。
不同的是，这时的黎煜心中有几分不妙。
现在这个点正是菜市场热闹的时候，如果领顾老板去，这些熟人肯定会拿他打趣，那岂不是他平日里的市井之气暴露得一览无余？
人人都会夸做饭好吃是会过日子，却没人觉得在菜市场挑来挑去，为几毛钱费口舌也算是勤俭持家。
黎煜伸手将鸭舌帽的帽檐正了正，他真的很不想让顾老板看出这一点窘迫。
正思考着对策，他们路给了一家中型便民超市。
虽然这家超市也是从菜市场批发的货，但清洗清洗之后，套上塑料袋，把“有机”“绿色”的标签一贴，价位和菜市场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了，因此是黎煜从来不会去买菜的地方。
但今非昔比啊，逛超市就高雅多了不是？
于是黎煜道：“顾老板，咱就去这家超市买点菜。”
“嗯？”顾贺良望向黎煜道，“不去菜市场么？”
“啊？啊……”黎煜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顾贺良说过菜市场的事情，眨了眨眼，找了个理由搪塞道，“这里近，省得我们走了嘛。”
顾贺良笑了笑，凭借身高差的优势，用手轻轻拍了下黎煜的头，戳穿了他的小借口，“菜市场不就过一道天桥？那里比较新鲜，我们还是过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黎煜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理由，只能摸了摸耳钉，不太好意思地叮嘱顾贺良，“顾老板，菜市场的阿姨叔叔们都特别喜欢听你的相声，为了避免轰动，还得遮严实点。”
“你担心的是这个？”顾贺良向上拽了口罩，熟稔地掏出墨镜一戴，“这活儿我熟。”
虽然只是省得顾老板太惹眼从而暴露自己，黎煜还是忍俊不禁，“职业素养过硬，值得表扬。”
他自己也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心想着，他们都捂得这么严实，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然而，是黎煜低估了他在菜市场的出名程度。
分明口罩和帽子都戴得严严实实，黎煜悄无声息地刚踏入农贸市场大大棚，没走两步，还是被卖蔬菜的大叔在过往密集的人群中揪出来了。
“嘿哟，瞅瞅这谁啊，还没到要收市的时候呢，黎小爷今儿怎么这个点来了？”
常年叫卖的大嗓门瞬间穿透半个市场，惹得摊主和路人纷纷侧目。
“哈哈，今天没什么事，就早点来了呗。”被叫住的黎煜干笑两声，将口罩往上又拉了拉，礼貌性地往菜摊上打量着，“您这儿西红柿什么价位？”
“四块三一斤。”大叔摘了个塑料袋给他，“哎，这个点儿，你要是想买四块一斤的西红柿，可没有。”
“……也，也不一定非要便宜的。”黎煜抖落开塑料袋，从饱满圆润的西红柿堆里面挑选，“今天的货色好。”
顾贺良也帮他捡了两个又大又红的，放进袋子里。
“嗐，咱这货色每天可都差不多，谁让你总是在收摊儿的时候来。”大叔瞧黎煜身边的高个子年轻人还戴个墨镜怪酷，自来熟地和顾贺良搭话道，“小伙子，你今天去他家吃饭啊？”
顾贺良道：“嗯，他下厨。”
大叔笑道：“哈哈哈哈哈，那我可明白了。咱家这茄子也不错，不来点？”
黎煜条件反射道：“不来，你家茄子贵……咳咳咳，跪着我也不会做，茄子太吃油，不健康。”
“那看看别的，我家蒿子杆新鲜，麻酱拌个凉菜，绝了！”
“不了不了，我们去别家看看啊，祝您生意兴隆。”黎煜拽了拽顾贺良的袖子，拉他往前走。
顾贺良从大叔手里接过西红柿，低头扫了眼黎煜拽着自己袖子边的手，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一起买菜的这个状态，他们两个好像……
“那边那对小两口儿。”他们没走两步，就被另一个摊主叫住了，“来大姐这儿看看啊，这水黄瓜啊小辣椒都好着呢，昨天半夜刚在自家地里摘的！”
黎煜这才注意到自己就差挽顾老板的手了，连忙松开，却没和顾贺良拉开距离，直接扭头对女人说道：“吴姐，您可别拿我们打趣了。这辣椒看着挺不错，顾老板，你能吃辣么？”
顾贺良道：“能吃一点。”
吴姐撑开塑料袋递给黎煜，“小辣椒加点猪肉一炒，倍儿香倍儿下饭！七块五一斤，来多少？”
黎煜没有接塑料袋，“多少钱一斤？”
“七块五啊。”
“七块五……”
听黎煜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犹豫，吴姐都做好了和他砍价几个来回的准备，却只听黎煜说道：“给我来两斤吧。”
吴姐张了张嘴，“啊？就这么拿着了？”
黎煜点头，“啊，就这么拿着了。”
吴姐疑惑，“不讲讲价？”
黎煜飞快地瞄了顾贺良一眼，转过头来对吴姐偷摸挤挤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讲什么价，我来您这儿买菜什么时候讲过价？”
吴姐心领神会，连连点头，“对对，可不就是嘛。来，辣椒拿着，我多给你把香菜。”
“成，谢谢姐。”
从吴姐的摊位离开，顾贺良若有所思地说道：“她好像很想让你和她砍价。”
“哈哈。”黎煜挠挠头，“那个……因为我从来不砍价嘛，她，她要拿我练练手，对，就是这样。”
就在二人往前走着，迎面蹦蹦跳跳走来一个吃干脆面的小男孩，一见到黎煜，大喊一声，“呀！你怎么又来了！”
说罢，他一溜烟就往不远处跑，大声嚷嚷道：“妈，那个把两块五的西瓜砍到一块二的大哥哥又来了！我们快收摊啊！”
市场顿时响起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黎煜：“呃……”
他最后也只是买了半个西瓜而已！这几块钱的便宜罪不至公开处刑！
社死的尴尬还没来得及上头，黎煜听见站在身后的顾贺良轻笑一声。
“原来黎老师这么厉害。”
如果现在地上出现一条地缝的话，无论多小，他必钻。
“其实我……”
左防右防，还是破功了。黎煜蔫蔫地试图解释，却见顾贺良摘下墨镜，径直走向那个小男孩跑回的水果摊，挑了两串又大又沉的玛瑙葡萄。
顾贺良听了摊主报价后，拎着葡萄打量半天，“您这串也不全是好的，我回家还得挑着洗，再便宜点吧？以后都是回头客了。”
摊位的女人看着顾贺良就觉得赏心悦目，笑着给他装好葡萄，“那给你抹个零，成吧？小伙子大个儿真精神，有没有对象呢？”
顾贺良的眼眸间漾起笑意，却不做回答，道了谢后，拎着买好的葡萄回到黎煜身边，晃了晃袋子，“瞧，我也不差于黎老师吧？”
黎煜有些迟疑地看向顾贺良。
双眸相对，顾贺良的眸子似漾着柔波，温和且包容。
许是怕溺得过深，黎煜想要垂眸避开他的视线，以防被捉住得太过彻底，殊不知不停颤动的羽睫早就透露出他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