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是虚张声势的自信,而内里,那颗心脏脆弱到不堪一击。
这种人往往都不需要炸|弹,一个不定时响起的闹钟就能把他炸的脑子里烟花绚烂了。
而且最近沈淮挺闲的。
复工的时间由章玥来定,章玥昨晚给他发了信息,说最迟下周一,一定得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记者发布会是逃不掉的,之前闹事者搞砸的品牌方活动还得去亲自致歉。
事情并不少,只好一件一件来。
他思忖着,也只有这几天能享受短暂的闲暇。
其实思绪已经理得差不多了。
他对老爸已经彻底失望,下次如果这辈子还能见到,他也不会再喊他一声爸了。
死路还是活路,都是自己的选择。
他自己也曾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带着血泪,谁又会知道。
不想从悬崖底下往上爬的人,等待的只有绝境。
☆、第三十三章【修】
顾寒时回到家,家里一片漆黑。
下午到电话的时候沈淮说过等他回来的,不过这会儿,都过了零点了。
他以为沈淮睡了,刚摸索着开灯,客厅的灯忽然大亮。
顾寒时抬眸,见沈淮赤着上身光着脚看着他,头发乱糟糟的。
空调的温度打得极低,他进门的时候感觉像到了冰柜一样,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问:你不冷么?
沈淮摇头:睡觉裹着被子。
顾寒时脑壳疼,从门口的鞋柜拿了双拖鞋,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穿鞋。
沈淮这样的时候特别乖,睡眼朦胧,顶着比平时还卷的卷毛,看着无辜又迷茫。
顾寒时给他穿好鞋,仰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漂亮的下颌线,还有清晰的喉结。
好不容易压了几个小时的积郁,忽然破土而出,重新窜上他的脑子,一直到天灵盖。
顾寒时站起来,按住沈淮的肩膀,唇覆盖上他的唇。
动作缓慢,但是沈淮大概真的没睡醒,像个木头人一样。
过了几秒,顾寒时的亲吻忽然带上了一点粗重和暴戾,沈淮困倦的睡眼终于有些多余的动静。
他的瞳孔聚焦在顾寒时的睫毛,并且试图去探寻眼眸。
但是顾寒时闭着眼睛,自知是心虚地不敢看他,只饮鸩止渴般的通过舌尖的温度,感知那点存在,仿佛有了那种清晰的触感,才稍稍安下心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淮觉得自己快断气了,手摸索着碰了碰顾寒时的腰,轻轻捏了捏。
顾寒时轻咬了口他的下唇瓣,放开了他。
你今天怎么了?沈淮揉了揉自己的唇,看着他问,受什么刺激了?
突然有点害怕。
怕什么?
盛筵必散。顾寒时笑笑,你看过红楼梦吗?
沈淮读书时就不爱这些文学类的东西,但迫于升学压力,自然看过几段,但是出自谁之口,又是哪个情节,已全然遗忘。
现在顾寒时提及,仍觉陌生。
但是他不是文盲,但从四个字,也能猜中大概的意思。
顾寒时是经历过失去的人,他也是;有些人的生活看似光鲜,但是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他们都一样。
或许能够走在一起,一直到现在,也正是因为同质。
沈淮沉默许久,弯了弯嘴角:我不会离开你。
其实听来只是一句寻常的话语。
情侣之间,哪对不会时常承诺?
热恋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多的是心血来潮临时起意,但是分开的时候,怒极撕破脸皮,不也是拣难听的说么?
但是沈淮那话听在顾寒时耳朵里,心头一动,心脏某一块像塌陷的棉花一般,软到没有一点力气。
沈淮。顾寒时顿顿,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眸,对不起。
沈淮皱眉:你要和我分手?
不是。顾寒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
他垂眸,表情颓丧,像个懦弱赴死的战士。
你爸的事,是乐少凯搞得鬼,他设了一个局。
他言简意赅地自首,直接给自己判了死刑。
我的责任。
哦。沈淮应了声,有些没大没小的伸出食指轻轻抬起顾寒时的下巴,就为这事儿?
顾寒时的眉头蹙起,因我而起。
沈淮哦了声,反应平淡:沈南方狗改不了吃屎。
他鲜少说粗鄙之言,再加上此时此刻过于平静的反应,顾寒时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蹙眉:你知道了?
他说话时有热气喷到沈淮的口鼻间,带着薄荷糖的淡香。
沈淮喉结一动,桃花眼里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却是带着一股寒气。
聂双丞的女朋友云茜有个神通广大的干妈。说来也巧,那个赌场老板早年跟过她家白老大,这不进局子了吗?白老大花了点钱,把他弄出来了,这小子感激涕零,都不用打就全招了。
乐少凯就是个疯子。设了个局,瓮中捉鳖,我爸跳进个蜜桃坑,一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蜜糖坑。
让人先尝到甜头,再无法自拔,慢慢掉入陷阱,最后万劫不复。
我就是怕你知道了多想,才不想告诉你的。
顾寒时觉得自己那颗玄冰一样的心被一团熊熊燃起的烈火烤着,他想说话,喉间却是干燥。
从我弟弟那里知道真相后,我本来都不想告诉你。我怕你怪我,我们会就此断了。
他剖开自己身体里最致命的要害,给沈淮在聚光灯下看着,又带着不知从哪里生出的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像是赌气和自己赌气,完全失了往日的冷静和风度。
顾寒时想,他还是个疯子,家族里遗传的那种特性无时无刻不在左右着他的思想和行为。
极端,无法克制,也无法节制。
沈淮搂过他,把他的脑袋轻轻揉进自己的怀里。
我孤家寡人一个,从前还有个不争气的老爸,现在除了你,一无所有。
如果再没了他,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满盘皆输。
你还有一大票粉丝。许久,埋在他怀里的顾寒时才笑出声来,抬起头看着他,还有许许多多的钱。等你有一天累了,可以完全逃离现在的生活,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真正想做的事?
沈淮一愣。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好像从小到大他的人生都是在各种各样的压力之下驱使着前进,到如今连不争气的老爸都没有了,反而不知道走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就像《肖申克的救赎》里那位服刑五十年,出狱后却绝望自杀的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