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屿已在门口, 他披一件长到脚踝的睡衣,交领,锁骨露出来, 眼眸里含着笑, 似乎已经等他许久了, 此时正心情不错, 像只晒太阳慵懒理毛的猫。
“早。”林缊说。
“真是奇怪。”谢墨屿仔细看他,低声说:“明明只有一晚上没见到你, 居然就有点想你了。”
林缊对他习以为常的熟稔和亲昵表示并不排斥,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某人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的,跟同性之间都像在调情。
“想我?”林缊说。
谢墨屿始终仔细看着他, 似乎是因为早上光线过于明亮的缘故,他的皮肤显得很白,透明的, 那时候,眼睛依旧黑而亮, 抬起来的时候有点湿润。
谢墨屿心口怦然一动。
他微微凝神,曲起长指挠了挠林缊的下颌:“林导。”
林缊抬眼看他,说:“怎么。”
谢墨屿微微眯起眼睛, 长而翘的睫毛,表情十分的动人,他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非常漂亮。”
“有。”林缊看了他一眼,毫无悬念地说:“你。”
谢墨屿笑了。
家里的佣人也出来了:“少爷, 需要点心么?”
现在是早上8点, 宅子里大多数人似乎都还在睡觉。只不过因为他们两个人实在是有事, 在这几天得学会游泳,至少林缊不能怕水,再赶回去继续拍戏,因而起的早了些。
谢墨屿看了眼她托盘里的蛋糕,问林缊:“吃过早餐了吗?”
“嗯。”
“我叫阿姨准备点点心,待会累了可以吃。”
“谢谢。”
两人上了楼,谢墨屿的房间在二楼,很宽敞,他灵活地转了进去,修长的手指拉开柜门,从里面翻找出自己的浴衣。把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林缊,发觉他就安静的站在那,似乎有些不知名的困扰。
“之前游过?”
“没有。”林缊说着,低下眼睫毛,说:“小时候有一次差点被海浪冲走,之后就没见过水了。”
“原来你有点畏水。”谢墨屿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慢慢就适应了。”
随后谢墨屿轻微的弯下身,似乎准备当着他的面开始换衣服,修长手指解开睡裤的带子。
林缊一怔,眼睛煞时不知往哪看。
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腹肌露出一点端倪,皮肤的轮廓线在光阴交错中立体极了。
林缊目光移开,有种灼烧似的热意弥漫开。
他低下眼眸,说:“你换衣服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谢墨屿一顿,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说:“换个衣服怎么了?还需要避讳吗?林导你可真是容易害羞。”
他说完,清清淡淡的视线看着林缊。
似乎在看林缊的表情。
林缊似乎是过于白皙了,他穿一件宽松的灰领t恤,低着头,挺拔的鼻尖透着白,与他那白皙的皮肤相作对比的是,他乌发下的耳垂红透了,红玉一般的,叫人很想伸手去揉一下,感受一下那温度是否一样的滚烫,一样的灼热。
林缊低声道:“以前没有这样过。”
可不就是脸皮薄。
“没有哪样。”谢墨屿很轻地一笑,低声说:“现在就这样了,待会儿可怎么办?”
林缊抬眼,恰恰撞进谢墨屿的瞳仁。
深,且有点隐约的危险。
虽是漂亮且含着笑的一双眼睛,有时候,又仿佛隐藏着很深的危险,叫人招架不住。
林缊心底那点说不出来的异样感又来了。
他抬头看了谢墨屿一眼,说:“你先换,我去隔壁房间换。换好了,叫你。”说着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只有那背影,透着他轻微的慌乱。
谢墨屿看着他,轻微眯起眼睛打量,审视猎物一般,又笑了下。
很快两人都换好了。
谢墨屿在他门口慢慢的敲了敲门,林缊听见了,微微一顿,随后转过身,拉开了门,迎面撞见门口的谢墨屿。
他肩上带着一个毛巾,属于成年男性的躯体荷尔蒙扑面而来,不得不说,按照他的审美,眼前的这个人算是非常的合格,远远超出了标准的。宽肩,窄腰,以及长腿。
可林缊并没有细看,仓促的,很快的移开了眼睛,说:“走了。”
“嗯。”
谢墨屿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从肩上滑落,臀部,轻微的笑了一下,说:“畏水是很危险的,一会儿要放松。”
林缊:
谢墨屿的目光轻微顿了顿,清淡的眼睛看着他,嗓音温柔:“林导,你简直完美。”
林缊咳嗽一声,掩饰似的,耳朵红了。
他又开始了。
“要是不介意..”谢墨屿礼貌地说:“真想拍一下。”
“闭嘴。”
林缊闭了闭眼,说。
谢墨屿无辜地解释:“我是想拍照。不可以么?”
林缊看了他一眼,似乎被他降服了,半响,反笑了:“不可以。”
两人随即往泳池边上走,泳池边上有水花,不过很轻微,在日光下轻微的反着光,路过一楼的时候,听见一声嘟囔,谢墨屿一顿,看见厨房里他的母亲端着一个小蛋糕从烤箱里拿了出来,说:“这是昨晚剩下的吗?”
佣人说:“小少爷昨晚烤的。我说我来,他非要自己动手。”
“哟,”母亲笑了,说:“他挺用心,跟追小姑娘似的。”
谢墨屿尴尬了,那是他昨天试图给林缊做小蛋糕的时候剩下的,当时失败了挺多个,丢在一边,没管。
林缊也看见了。
他忽而回忆起,昨晚某人拥抱他时候的那股扑面而来微甜的气息。
像蛋糕。
其实是很甜,很动人的。
某种感觉逐渐从他理智的枷锁中逃逸,漫无边际地勾起众多感性的情绪。
他侧眸看了眼谢墨屿,恰巧他也看了过来。
“昨天的蛋糕,好吃么?”谢墨屿凝神问他。
“嗯。”林缊很轻地笑了下,转眸看他,轻声说:“很甜。”
母亲从厨房里转开眼睛,恰恰看见自己儿子和身边那人。
他皮肤很苍白,看起来是一种内敛含蓄的气质,和谢墨屿迥然不同,但走在一起莫名的有种感觉,是相互融合的。
他们关系看起来不错。
他的母亲不由微微笑了下,注视着两人离开。
旁边却响起一个声音,是谢墨屿的父亲。
“他们认识?”
“嗯,朋友吧。”
父亲微微眯起眼睛,说:“关系有点近。”
“是有点,”他母亲又笑了下,说:“有什么关系呢?我儿子喜欢男的女的,我都可以接受。”
父亲却笑了一下,说:“你能接受,得看圈子接受不接受。”
“浴巾和果汁点心放在这边了。”佣人把准备好的甜点放在露天躺椅旁的桌子上,说:“小少爷想吃随时过来。”
“嗯,谢谢了。”
谢墨屿随口说,而后撑着岸边下去了。
泳池的水很清澈,林缊坐在大理石的边上,试探着伸进去一只脚丫,感受着温度,感觉到有一点微微的冷意,这个温度下游泳似乎是很容易感冒的。不过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谨慎的扶着扶手让自己沉下去,一回头却看见身后的青年已然下水了,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微卷的黑发往下坠落,滑过过高挺的鼻尖,薄唇。
“冷么?”
谢墨屿问他:“冷的话,过来。”
林缊一怔,还未说什么,感觉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体温很动人,顺着手指尖传了过来。
林缊对于他的接触感觉到轻微的不适应,手指倏地缩了回去,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谢墨屿,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谢墨屿问,他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受伤的神色。
“没什么,”林缊缓慢地呵出一口气,说:“我不习惯..肢体接触。”
尤其是这么近的肢体接触。
或许是因为从小跟着母亲长大的缘故,他其实一直以来对于成年男性的接触隐约有些排斥,或者说并不是排斥,而是一种某种程度上的陌生带给他的慌乱感。
他从小到大都极少与男性有过肢体接触。
以至于谢墨屿靠近的一瞬间,他不禁就紧绷了。
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谢墨屿的手很热并且带着瘦削指腹上轻微的薄茧,握上来的一瞬间感觉很有力,可也就是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条件反射地想要回避。
“不要碰我。”
林缊深吸一口气。他慢慢适应着水的温度,说:“我先自己试试。”
谢墨屿一怔,漂亮的眼睛里闪过的那一丝受伤又加重了,他仔细看着林缊,轻声问:“真的没关系的吗?”
“不是。”林缊见他这样,无端的不忍心,移开眼睛,说:“是我的问题。”
谢墨屿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林缊缓了缓。
天气恰好,这处别墅依山而建,背后给人一种清凉而幽静的感觉。林缊闭上眼睛将自己沉浸进去,感觉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远去,似乎是有水花撞击在大理石上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看见清澈的蓝色的水的不远处,某个人的身影那一瞬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
他在一片模模糊糊影影绰绰中感觉到了谢墨屿的存在。
也就是因为这种宁静,这种安静的距离给人一种好似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这种错觉很美妙,很奇妙。
林缊根据从前学游泳的回忆试着做了几个呼气动作,将头探出水面,深吸一口气沉浸下去,然后咕噜咕噜的吐泡泡,如此试了几次之后,慢慢的就适应了这种全身被柔软的冰凉的水包裹住的感觉。
身旁传来他清清淡淡的声线:“现在好些了吗。”
林缊应了声,白皙手指抓着泳池旁的扶梯,闭上眼睛,在水中缓慢抬着腿感受水流。
他腹部忽而一暖。
谢墨屿在他身边,漂亮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了他的腰部,温柔的嗓音不急不缓:“稍微高一点。”
林缊登时紧绷了,那一点微妙的触感好似顺着小腹蔓延开,暖热、轻微的酥麻,流窜往四肢去。
“你..”林缊的唇上沾了水,看起来有点不自知的诱人。
“抱歉,”谢墨屿修长如玉的手替他擦干净睫毛上的水,温声道:“林导,假如不碰你,怎么才教得会呢?所以,还请忍一下。”
小腹毕竟是个微妙的位置。
林缊闭了闭眼,心说,请他教自己游泳一定是他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腿动一动。”谢墨屿说。
林缊白而长的腿在水池里轻轻游动,鱼尾似的。
不消片刻,他隐约觉得小腿有点抽筋了,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身旁的人,抬眼,恰巧看见谢墨屿那张轮廓清淡绮丽的面庞。
水珠沾在了睫毛上,如精雕细琢的冰雕,绝美、不入凡尘。
林缊浑身过电似的,下意识从水里浮起来。
谢墨屿漂亮的瞳仁微深,凝视着他。
气氛有些灼热。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彼此对视着。
谢墨屿注视着他,方才亲密拥抱着对视叫人很容易心猿意马。
“你..”
先一步心虚的是林缊,他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这样尴尬而不知所措的事情,清亮的眸子凝视着谢墨屿,而后在靠岸的边上站直了,转身,问:“还继续么。”
他的头发全都湿了,一缕一缕的沾着水珠滴下来,白皙的鼻梁和下颌线十分漂亮,唇部湿润的透亮,看上去十分可口。
谢墨屿知道他在刻意避免提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林老师这么畏水?”
谢墨屿缓缓开口。
“咳..”
林缊知道他在温柔地没有让人不自在,但还是呛到了,不自在地切换了一个话题,说:“嗯,继续。”
继续是很难继续了,话虽这么说,可林缊一闭上眼睛,那种微妙的触感又被他回忆起来,手轻微托起他小腹的时候,指肚上略微坚硬的茧子的触感,贴着皮肤,那点热意仿佛一直要烫进心里去。
被他刻意忽视的微妙感又涌了上来。
谢墨屿对他来说究竟是不一样的。
他碰到了他的皮肤,哪怕是一点,感官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星火燎原一般。
哪里不一样?
林缊说不清楚。
比如,第一次见他,林缊就觉得他好看;
或者是,某些时候意外的心动。
“往上一点。”谢墨屿凝视着他漂亮的肩背线条,一直到腰窝,毫不吝啬地赞美说:“林导,为什么你脱了衣服更好看了?”
林缊看他一眼,简直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游泳还是挺难的,对于林缊来说,从前在海底差点淹死的经历,总让他很难适应冰凉的水,总觉得闭上眼睛很容易就要重复童年的噩梦。
“我先带着你,”他伸出手,托着他的小腹,说:“没关系,试着往前。”
“屏住呼吸。”
“嗯,稍微快点。”
“抬头,换气。”
..
如此又重复了几次,林缊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好似身边能够依靠的人只剩下了他这一个,可虽然他讲话挺没边,但这时候给人一种意外的可靠。这种感觉叫他有些轻微的不自在,他低下睫毛,浑身湿漉漉的,被他带着绕着泳池学了一圈。
林缊被他看的有点不习惯,站直了,说:“我试试单独游。”
他屏住呼吸下沉浸在冰凉的水里,稍微动了几下。
“咳咳咳..”
他整个人都被呛到了,水不算深,可是对于不会游泳而又有些抽筋的初学者来说实在是再糟糕不过了。身边似有人来,他在一片慌乱中紧紧的抱住了身前的人,那一瞬间,两人的皮肤紧紧挨着,从某处传来灼热而微妙的触感,令人心尖儿都在发颤。
“还好么?”谢墨屿低眸,问他。
林缊伸手,够住了眼前人的脖子,皮肤触感很热,他攀升,终于露出水面。
林缊似乎是被呛到了,趴在他肩头不停的咳嗽着,那胸腔的震动,穿透肋骨仿佛撞进心里来,谢墨屿一偏头看见了他湿漉漉的发丝,往下滴着水,睫毛上挂着水珠,可怜透了,却叫人忍不住想看他更可怜一点。
“谢谢,”林缊深深喘息,嗓子都是哑的,说:“呛到了。”
“慢慢来。”谢墨屿在他身边耐心地说:“没关系。”
两人贴着。
这时候,林缊忽而发觉,他似乎并不那么排斥肢体接触了。
相反。
他还可疑的,十分享受。
两人又练习了几天,林缊差不多都会了。
他学的太快了。
助理也暗自咂舌,照这进度,一周后拍水下那段戏根本不是问题。
离开时,谢墨屿的父母盛情邀请林缊,一起吃一顿饭。
起初他们并没有过问自己的儿子关于这位导演的身份,他们两个都不是混娱乐圈的,对于部分明星或是导演,只知道名字,而不知道长相,大多数时候处于长相和名字对不上号的状态,因而也没有料到林缊就是那传说中经常拿奖的大导演。
只道是关系好的朋友了。
几人简短地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