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雨】我遇见了一件很有趣的玩具,和他交谈了两句,他就主动贴了上来。很有意思,我想陪他玩玩。简短的两行字,看得楚谨朝不自禁的蹙起了眉。他怕再有遗漏,想将整本笔记本从后到前翻一次,指腹碰到尾页旁内里的书封时,却觉得有些不对。笔记本的外封是皮革的质地,从外面摸质地都是臌胀顺滑的,但里面的材质相对来说却薄了很多。楚谨朝明显的感觉到首封内里的厚度和尾封内里的厚度比起来有很大的差异,尾封明显比前者厚,就像是里面有夹层藏了东西一样。他直接拆卸了笔记本,让纸张和外壳分离。没有页纸遮掩,尾封的边缘线上出现了一条清晰可见的夹层开口,手指往里面一伸,摸出了一张叠的和外壳一样大小的纸。楚谨朝快速的打开这张纸,看完上面写着的内容后,神情恍惚的坐回了床边。屋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浇打在玻璃窗上,像是故意阻挠着外边的光照射进来,让周遭的光线变得暗淡又沉闷。满是折痕的纸从楚谨朝手里掉下,落在了屋内唯一有些光亮的地方。——是一张症断书。【姓名:楚谨朝】【性别:男】【年纪:15岁】【确诊结果:情感缺失症】【医生建议:进行长期系统性的住院治疗】一声惊雷乍响天际,雨势骤然变大,拍的窗户轰轰作响,又急又烈的,像是催人的魂,搅得人心如乱麻。第36章 含哭一学期过半,学校广播通知,高一年级和高二年级利用班会课时间,分班进行各班的班级大扫除。六班的男生们负责把教室里的桌椅整齐的重放,给教室留出足够的空间,女生们则负责擦室内室外的公共区域。桌椅放好后,又有一部分男生被分去卫生间打水洗拖把。舒临安提着水桶,楚谨朝则拿着两把拖把走在侧后方,放眼看去,一条走廊上全是学生们弯腰拖地的场景。到了教室,已经有男生往地板上放了许多清洁剂,舒临安顺手往上面倒了点水,负责那块区域的男生立刻拖出了泡沫,他感激的想说声谢,但看清来人是舒临安后,“谢”音卡在嗓子眼里,愣是没说出口,继续埋头猛力拖地板。楚谨朝和舒临安因为做的是最后一排,身后的清洁角也顺理成章的划分到了他们负责的区域。舒临安在死角倒了清洁剂,楚谨朝上前,拿起扫把就着清洁剂在地板上拖着,拖了几分钟,上面的污迹纹丝不动,他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舒临安注意到,在一旁喊了声:“谨朝。”楚谨朝停下来,“什么?”舒临安把他手里的拖把挪了挪,往地板上洒了水,随后拿起自己的拖把拖起来,地面才慢慢起了泡沫,灰尘被清洗掉。楚谨朝没说话,舒临安一边拖一边往后退,“你要偷懒吗谨朝?”“没有。”楚谨朝收回发散的神思,从另外一个方向,倒清洁剂洒水开始重新拖了起来。舒临安拖了一次,把脏了的拖把放进水桶里清洗时,视线不由得往楚谨朝的背影上看去,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担忧。楚谨朝最近除了上课,很容易走神,经常聊着聊着,就会莫名的陷入沉默,像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思绪。隔着一条分界线两个男生拖着拖着开始疯闹了起来,一人把拖把倒着举过头顶,对着跟前的另一人挥了过去,“吃我一记,咸鱼一刺!”被攻击的男生反应慢了半拍,躲闪不及,运动鞋上沾了污水,顿时火了,“咸鱼你妈,受死吧傻|逼!”他当即抡起拖把,不管不顾的对着前方猛地一挥,“血债血偿!”另外一个男生早就有准备,嬉皮笑脸的闪开,被抡起的污水在半空中挥洒,溅了他后方的楚谨朝一身。楚谨朝放下拖把,看清校服外套上的污迹,眉心蹙了起来。“谨朝,没事吧?”舒临安连忙放了拖把,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给楚谨朝擦拭身上的污迹。外套是浅灰色的,一旦沾染上污迹痕迹异常明显,纸巾根本擦不掉。楚谨朝推了推舒临安的手,“没事。”隔壁两个惹事的男生早就噤了声,互相拿着拖把站在原地没敢动。舒临安扫了他们两人一眼,不徐不缓的说:“道歉。”肇事的男生倒是有意图想上前跟楚谨朝道歉,但和他一起的另外一个男生却把他往回一拉,语气很是不以为意,“他自己没躲开,怪得了谁?”楚谨朝斜了他一眼,他咽了口口水,梗着脖子道:“看、看什么……看!我难道说错了?”他这一声吸引了教室内大多同学的目光,纷纷放下手里的清洁工作,远远地站着,像是在等待热闹上演。楚谨朝脱了外套正准备收起来放好,余光瞥见跟前的舒临安大步上前,手握成拳对着出言不逊的那人当头挥去,他立刻追上去,一把抱住舒临安的腰把人往后扯了扯,舒临安的拳头在半空中挥了空,回来时没把握好力气,手肘不小心打到了后方的楚谨朝身上,疼的楚谨朝力气一松,臂弯里挂着的外套掉到了地上。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差点被舒临安一拳当头的男生吓得打了个寒颤,嘴上还不肯示弱,“你敢在班里动手,明天老师就能让你退学!”“你别说了!”另外一个男生出声制止他,想上前看楚谨朝的伤势,“楚谨朝,你没事吧……”舒临安转过身挡在楚谨朝面前,脸上的愠怒一闪而过,低头担忧的看着捂着嘴的楚谨朝,“谨朝,我伤到你了?”楚谨朝没出声,只是摇了摇头,随后用另一只手拉起他往教室外走。舒临安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深吸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那件彻底脏了的校服外套,经过那个咄咄逼人的男生身旁时,脸上带笑,眼底却是冷的,“没有家教的话,建议你回炉重造。”那男生被讽刺的脸红脖子粗,还想追出教室破口大骂,被另外一个拦住了,“你能不能消停点!”“操!”善高风纪极严,在教学楼内动手打架,不论原因,最轻都会被记过处分,再严重的甚至可能被退学。楚谨朝拦着舒临安动手就是怕对方中招,而且还是在六班教室内众目睽睽之下,到时候就算他们有理也说不清楚。所以楚谨朝只想赶快把舒临安带离教室,走得越远越好,一不留神,竟然走到了熟悉的仓库门前。舒临安身为仓库管理员,随身携带着钥匙,到了地方也没说什么,开门推门,反拉着楚谨朝进到仓库,把人按在军用垫上坐下,有些强硬的拉开对方从离开教室时,一直捂着嘴的手。动作时掌心按压到了某处,楚谨朝嘶了一声,下唇破了皮,还有几条血丝挂在上面。这毫无疑问是刚才被舒临安误伤的,他半蹲在楚谨朝面前,盯着这道伤口,神情冷凝。楚谨朝忍着痛,从舒临安手臂上拿下那件脏了的校服外套放在一旁,“你为什么会想动手?”熟识这么久,他一直把舒临安划分在需要保护的区域里,像刚才主动站出来揍那个男生的举动,楚谨朝之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实话实说,挺颠覆他对舒临安的认知的。舒临安睫毛轻颤,眼泪便流了下来。楚谨朝条件反射的要去给他擦,他却倾身扣住楚谨朝的后脑勺,吻住楚谨朝的下唇,楚谨朝愣住。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滚到他和楚谨朝相贴的唇缝之间,泪丝浸入楚谨朝下唇的伤口里,又从伤口里进到口腔。楚谨朝嘴里尝到了咸意,下唇却被这咸意染的疼,他推了舒临安胸膛一把,“你干嘛?”舒临安这次倒是很轻易被他推开,吻浅尝辄止,他的泪却没跟着止歇,“我想保护我喜欢的人,有什么错?”楚谨朝又是一怔,舒临安的泪和话像是细细密密的碎石子,不断投进他心湖中,激起涟漪阵阵。看他半晌不说话,舒临安又红着眼问:“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忘了我说喜欢你了?”楚谨朝摇头,“没……”“那我要保护你,保护楚谨朝,保护我喜欢的人,需要理由吗?”楚谨朝被他绕的又是迟疑了几秒,艰难道:“……不需要。”他抱住楚谨朝,哭的哽咽,“对不起。”楚谨朝很难言说现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他顺着舒临安的脊背,“你不是故意的,我一点都不生气。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冲动,我不想你吃亏。”舒临安哭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平复过来,他把头埋在楚谨朝的肩窝里,“我会听你的话的。”楚谨朝笑了笑,他把头抬起来,用一双哭的通红的眼定定的望着楚谨朝,沙哑着声说:“所以谨朝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也要告诉我,我会很听话,只听你的话,不会告诉别人。”楚谨朝神情微滞,片刻后,轻点了点头,“……好。”舒临安这才终于破涕为笑。夜色浓黑,漆黑的轿车停在舒家的大门口,一名中年男子从车里走下,西装革履,表情严肃,眉眼之间,和舒长林有几分相似之处。舒长林老爷子午睡到了夜里才醒,管家敲开卧室的门,恭敬道:“二爷回来了,说是有事要跟老爷您说,现在已经在书房里候着了。”老爷子拿起搁在床头的拐杖下了床,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往书房里走,“几点了,怎么现在来?”“夜里八点了。”管家跟在老爷子身后,“说是事情很重要,一定要和您当面谈。”老爷子哼了一声,显然不以为意。他进到书房,舒鉴从沙发上坐起来,“父亲。”管家替他们父子二人关上门,老爷子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直截了当问:“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不是。”舒鉴从身后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密封的信封,“有别的事。”老爷子手指敲着拐杖,示意他继续说。舒鉴拆了信封,“爸,自从大哥死后,我就一直存了把临安过继过来的想法。但是这孩子,性格和我不投缘,你又心疼他所以亲自养在膝下。但我毕竟是他亲叔叔,他现在还小容易走上邪路,我做叔叔的不可能袖手旁观不管。”老爷子皱起眉,似是听得有些不耐烦,“别说空话,有事说事。”舒鉴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老爷子面前,“您自己看吧。”老爷子眯起眼往那照片上定睛一看,扶拐杖的手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语气里压着怒,“谁拍的?”“爸您别激动。”舒鉴立刻把照片收好,“临安不知道避嫌,学校露天篮球场下,来往的学生太多,被光耀及时发现用钱封了口删了照片。”舒长林冷笑,“既然删了,那这张照片又是从谁手里流出来的?”舒鉴面不改色,“爸,临安和我这个叔叔不亲,这些事,只有您能敲打他。”谈话进行到这个份上,舒鉴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再久留,道别的语气恭敬里又显着疏离,起身正要走,舒长林威胁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如果这张照片我再在其他地方看见一次,舒鉴,你现在的位置有的是人想挤破头坐!”“父亲说的是。”舒鉴语气一成不变,“这件事关系我们整个集团的颜面,儿子不仅会守口如瓶,还会让知情人士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过。”他说到这里,转头对上舒长林那张处在极怒边缘的神情,“只是希望父亲,您能及时管好你的长孙。”说完,出了书房。拐杖从老爷子手里掉落,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管家听到动静立刻跑进来,见老爷子情绪不对,“老爷子,出什么事了?”老爷子狠吸了几口气,情绪才逐渐平静。他闭上眼往后一靠,像是累极了一般问:“临安,还有多久放寒假?”管家眼中闪过精光,立刻明白他话里另一层含义,“快了。”“到时候,让他回家一趟。”第37章 深哭深秋的小雨里透着初冬的凉,雨丝如幕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车窗,窗外的景象变得时而清晰异常,时而模糊如雾。车一路使进山中,在盘旋的山路上开了四十多分钟后,在一家疗养院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出租车司机打了表,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声有节奏的响着,“八十二块,同学你最好给你家人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这地方太偏了,你待会回家说不定等到明天都不会有车来。”楚谨朝扫码付钱,下车打伞,出租车司机掉头扬长而去,好像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偏僻的地方多待。大门紧锁,后方的保安亭内站着人,见他走到门口,隔着雨问:“有什么事?”楚谨朝想了想,“复诊。”保安打着伞拉开门,他走进去。或许是因为雨天的关系,地面湿滑,一路上没有行人。直到他来到大厅才看见几个匆忙的护士,其中一名护士注意到他,微笑着上前,“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你好。”楚谨朝从背包里把病历单拿出来,“我找梁中医生。”护士笑容依旧,语气又缓和几分,“好的,不过你有提前预约吗?”“没有。”“那请稍等。”护士若有所思,回到服务台前播了内线电话,楚谨朝隐约听见“医生”两个字,护士就挂断了电话,笑着对他说:“梁医生说请你跟我来。”楚谨朝点点头,在护士的引领下坐上电梯进到了梁中的办公室。梁中从椅子上站起来,笑容温和很有感染力,伸手示意,“请坐。”楚谨朝坐下,护士为他倒了杯热水后便离开了,随手带上门。梁中的眼神无声中打量着楚谨朝,“同学,需要什么帮助?”楚谨朝再确认一遍,“梁山的梁,中华的中?”他这句话让梁中感到意外,随即把自己大褂上挂着的工牌往前亮了亮,“当然。”楚谨朝不再犹豫,把病历摊开推到他面前,“这份确诊单出自您的手,作为患者,我想我应该有能查看自己病历的权力。”梁中把折的发皱的确诊单拿起来,看了两眼后蹙起了眉,拉开键盘,在电脑上搜索“楚谨朝”三个字,个人信息和几行病历飞快的显示出来。“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之前康复治疗到一半就中断了的初中生。”梁中恍然大悟,“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过问自己的病历?”要知道当时他认知的楚谨朝,对治疗完全出于漠不关心的态度,配合度极低,再加上他当时年纪小,所以梁中有些印象。没在楚谨朝进来的第一眼认出对方,完全是因为这孩子比他之前的印象长高长开了不少。楚谨朝沉默了几秒,“一时兴起,想关心一下自己。”梁中有些哭笑不得,碍于医生的职业道德,他继续说:“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很不错,这两年有在继续治疗吗?”“个人隐私,不便回答。”梁中无奈的连连摇头,“行吧,我记得你应该还没成年?病历我可以打印一份出来给你,但是需要你的法定监护人来一趟陪你取。”楚谨朝立刻说:“我成年了。”“那就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去登记。”梁中敲了敲桌,“没有身份证,没有监护人,病历不能给你。”病历能顺利拿到当然好,但拿不到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楚谨朝来疗养院就是为了确认自己曾经是否真的有情感缺失症,这个医生的态度,已经给了他显而易见的答案。“我下次再来拿。”楚谨朝说完这句,收回自己的病历放进背包里转身离开。梁中坐在位置上对刚刚没头没尾的一切显然觉得莫名其妙,不到半分钟,门再次被人拉开,他看见来人神情一收,“我还以为你今天又不来了。”舒临安站在门边没进去,视线似有若无的往外边的长廊上瞟了一眼,“刚刚看见有人进来,我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梁中站起来,主动去关上房门,随口聊道:“唉,挺莫名其妙的一个孩子,消失了两年又突然来找我要病历……”“你给了?”舒临安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未成年人,当然不能给啊!”舒临安嗯了声,不再说话。疗养院外飘着的雨又大了几分,打在楚谨朝的雨伞上像是连串的珠子,发出有力的啪塔音节,又重又沉。莫袅打着伞出现在疗养院大门的拐角处,楚谨朝身形一僵,很快调整好情绪,“你在这里干什么?”莫袅面无表情的说:“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楚谨朝出门的时候他问了对方是去干什么,楚谨朝说是去医院例行复诊,他当下就觉得不对。他之前也有跟楚谨朝的主治医师聊过对方的身体问题,医师告诉他楚谨朝已经完全康复,没有再复诊的必要,所以他很清楚楚谨朝今天出门时的话是在撒谎。他不放心,就跟着楚谨朝来了,没想到却一路跟到了这么偏僻的疗养院。“你跟着我来的?”楚谨朝蹙了蹙眉。莫袅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几分,“你撒谎了,所以我跟着来了。”楚谨朝顿口无言,他走到莫袅旁边,伞面上的雨水越积越多,不断往下滚,“没什么,换了个心理医生而已。”“之前的那个心理医生有什么问题?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莫袅咬了咬牙,“我们,你妈和我爸……”楚谨朝淡声说:“之前的医生没问题,但就是没让我记起以前的半点记忆。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告诉你们。”他说的话真假参半,莫袅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疗养院,“这个地方太偏僻,交通不方便,以后你问诊……”“嗯,太偏僻了。”楚谨朝向莫袅露出一个笑,“所以还要换一家,以后不来了。”他往下山的路走,“这里不好打车,我们往下走一段。”下山的公路被冲洗的湿漉异常,莫袅揽住他,“我给我爸的司机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们。”楚谨朝点头同意了。半个小时之后,司机开车到了疗养院,他们坐上去,司机跟他们打了招呼,“你们兄弟俩怎么想着到这个地方来?”楚谨朝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莫袅替他答了,“有点事。”司机开着车下山,叮嘱道:“以后没事可别上这里来,就你们刚刚站的那门后面,可是出了名的精神病院,里面住着的都是疯子,发起疯来六亲不……”“李叔叔。”莫袅冷声打断他,“你还是专心开车吧。”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脸色很差,显然是因为他刚刚说的哪句话不对,踩了雷区。他有眼色的闭紧嘴,老板的儿子他可不敢得罪,一路上再没多说过半个字。楚谨朝仍然闭着眼,像是什么也没听见。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快要盖过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楚谨朝喊了声:“莫袅。”莫袅侧目看向他,声音里带着几不可察的小心翼翼,“……什么?”“你是担心我吧。”楚谨朝眼帘阖动,睁开眼,“谢谢。”他这声谢,让莫袅极力掩埋在心里的那份,见不得人的心思有些蠢蠢欲动,仿佛被他温言柔语的扯出来暴露在空气中。但莫袅又清楚的很,这份心思既见不得阳光,更无法坦然的剜出来给对方看。这样两种矛盾的情绪开始左右撕扯,撕扯的时间太长,他被扯的近乎麻木,却又没有办法停下来。莫袅无声的握紧了拳,把头撇向了车窗,看那雨水混浊了外面的景象,嗓音微哑:“没什么。”平淡的仿佛能瞒过他的内心,装作一起平静。第38章 冷哭今年的雪来得早,圣诞节前夕,一夜染白了城市,温度骤降,整个城市彻底进入冬天。学生们的校服外面都裹着厚重的大衣和羽绒服,站在寒风凛冽的操场上瑟瑟发抖的做着课间操,音乐一完,便迫不及待的奔向教学楼。楚谨朝和舒临安走在人群的最后面,舒临安的头发长得不快,上次剪短之后,耳边的那一块头发还没长过耳迹,在操场上吹了二十多分钟的风后,两只耳廓都被吹的红红的。楚谨朝伸手摸了摸舒临安的耳朵,“很冷?”舒临安的耳朵在他掌心里动了一下,“不冷啊。”今天化雪,温度比下雪的那几天还要低,楚谨朝不仅外面穿着羽绒服,里面的内搭也换成了保暖的毛衣。反观舒临安,外面穿了一件牛角扣的大衣,而里面更是只穿了校服,在裹得厚重的楚谨朝面前,肉眼可见的显得单薄。“你里面为什么不多穿几件?”楚谨朝蹙着眉。“我平常冬天就只穿这么多。”舒临安莞尔,“再多几件我不习惯。”楚谨朝转而又去摸舒临安的手,冷的像冰,他眉心又蹙几分,“习惯的前提下是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你穿的太少了。”舒临安满脸无辜的朝他眨了眨眼,并不回答。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到了六班的教室门口。秦科站在走廊上,怀里抱着一大堆小礼盒,头从礼盒后边探出来,看见楚谨朝,忙喊道:“楚哥,过来啊!”舒临安见状,垂了垂眼帘,“谨朝,我先进教室。”楚谨朝点头,而后走到秦科面前,秦科立马将一堆礼盒全部放进他怀里,整个人跟解放一样的长舒了口气,“这是一班二班三班四班五班的女性同胞们托我送给你的平安夜礼物,楚哥你可拿好了……”这一堆礼盒装的苹果差点被楚谨朝晃到,秦科帮了把手稳住,“别摔了啊,一份苹果一份情谊,这都是她们对你的仰慕之情啊!”楚谨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你还是帮我还回去吧。”他脑海里的记忆和这些送礼的人对不上号,并且现在的他也没有办法回应这些女孩的感情,收下了就是在给她们希望,无法回应的希望和残忍无异。“楚哥你别这么说,你忘了上次圣诞节你把她们的礼物退回去了她们是什么反应吗?”秦科摇头叹息,“放学了偷偷塞满你课桌,结果元旦节放假回来你才发现,里面苹果可全臭了……”腐烂的苹果景象,让楚谨朝打了退堂鼓,“……那你替我谢谢她们。”秦科摆摆手说好,刚离开走了几步又掉头重新回来,在楚谨朝怀里的礼盒苹果里摸出一个紫色包装的,直截了当的问:“楚哥,你喜欢张蓓蓓吗?”楚谨朝甚至都不知道张蓓蓓是谁,摇头道:“不喜欢。”他的回答显然在秦科的意料之中,秦科摇了摇手里的紫色盒子,咧嘴笑着走了,“那我替楚哥你先挡下一朵烂桃花。”楚谨朝回到教室,怀里的礼盒苹果成功吸引了班级众多人的注意力。舒临安做在位置上写卷子,看见他把苹果分装进袋子里也不惊讶,像是调侃着说:“谨朝还是这么受女孩子欢迎。”楚谨朝转好后弯腰把袋子挂在他和舒临安的桌缝之间,抬头时偶然发现对方的桌子里也放着一个粉色礼盒,显然是女孩子喜欢的风格,说道:“你也有。”舒临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拿起桌里的盒子皱了皱眉,明显对自己位置里多出的东西不知情。“你没发现?”楚谨朝问。“没。”舒临安放了笔,没多看手里的盒子一眼,反手就要丢进后面的垃圾桶里,楚谨朝按住他的手,“为什么要丢?”舒临安顿了顿,“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丢了保险。”楚谨朝想了一想,“万一是喜欢你的女生放进来的,你丢了不是很伤人?”舒临安闻言,却是笑了。尖细的小虎牙在上唇下方若隐若现,“我管不了别人,我只管得了自己。”楚谨朝听得迷糊,舒临安俯下身,唇靠近他的耳朵,“我只在意我喜欢的人究竟喜不喜欢我,别人的事,我一点也不想过问。”话音一落,他将手里的盒子一抛,扔进了垃圾桶里,干净的粉色立刻陷进垃圾里,染上了斑驳的黑点。楚谨朝不自禁的捏紧了袖子边缘,想瞥过头离舒临安远一些,对方却早就先他一步坐直身体,回到了原来的姿势,“谨朝,我希望你别忘记。”楚谨朝滚了滚喉,“别忘记什么?”舒临安拿起手里的卷子放在他眼前,署名的下方空白处,挥洒自如的写着几个字——喜欢楚谨朝。合起来就是——“舒临安喜欢楚谨朝”。他收回卷子,望着楚谨朝笑,笑容纯粹,让楚谨朝没有丝毫办法质疑他的真挚和真心。楚谨朝忽然觉得喉咙里泛出些难以言说的涩味,他或许现在就该告诉舒临安他的身体状况,再这么任由事态发展,舒临安迟早会受伤。而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舒临安受伤,可到嘴的真相他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自相矛盾。“圣诞节不放假,但是元旦要放。”笔尖在试卷上刷刷作响,舒临安头也不抬的问他,“我们元旦一起出去跨年好吗谨朝?”换成平时的楚谨朝会以他的学习成绩切入,直言拒绝他的请求,而舒临安本身也没有抱太多的期待,但楚谨朝却一反常态的点了点头,“好。”他落笔的姿势一停,脑海里畅通无阻的思路突然就被摁断了。但他唇角却忍不住上翘,心中的阴霾一扫而过,“那谨朝你想去什么地方跨年?”楚谨朝看他的心情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没忍心打乱他的好心情,但还是提醒道:“元旦节之后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跨年一起玩,但你必须答应我,在学习上不能松懈。”舒临安开心的连声说好,“我知道,期末考试的成绩关系到下学期的班级排名,我会继续保持的!因为我还要和谨朝你做同班同学。”舒临安之前答应过他的事基本上每件都做到了,楚谨朝倒不担心他言而无信,得到他的亲口保证,也算是松了口气。秦科一回到一班,以张蓓蓓为首的女孩跟饿狼扑食一般的扑了过来,“怎么样?楚谨朝收了吗?”柳贤坐在位置上看似没动,但耳朵上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回来的秦科身上。秦科得意道:“我出马,楚哥肯定照单全收啊!”女孩们顿时心花怒放,扯着好朋友的胳臂嗷嗷叫,“男神收我的苹果了!我今年期末考试一定能捍卫住现在的名次!”她们其中爱慕楚谨朝的的确不少,但还有一部分却是把楚谨朝看做学神一样的存在,送礼就跟上供一样,祈祷自己能沾沾顶级学神的光,考出好成绩。张蓓蓓属于两者兼有,小姑娘乐得眉开眼笑,秦科在她肩膀上拍了一把,“张蓓蓓,收收你的笑,清醒点。”“要你管。”张蓓蓓现在开心的很,不想跟秦科打嘴仗。秦科啧声叹气,半强迫的把张蓓蓓拉到不起眼的角落,压低了声音,“给你看个东西,看了你到时候别哭。”张蓓蓓特别烦秦科这幅故弄玄虚的模样,“有事说事,别耽误我学习。”秦科哼了声,从外套的大口袋里摸出个紫色盒子,递到她跟前,“我楚哥把全年级女生的苹果都收了,就是单独把你的给退了回来,你懂他意思吧?死心吧张蓓蓓。”张蓓蓓笑容僵住,接过盒子左看右看,“这肯定不是我的,你就是想故意骗我!”“楚哥,你喜欢张蓓蓓吗?”秦科清了清嗓,学着楚谨朝平时说话毫无起伏的腔调,“张蓓蓓?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