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临安沙哑着声小心翼翼的问:“你疼吗?”楚谨朝等着脑子里裂开的感觉慢慢平复,他又喝了几口水,“做你自己的题……”舒临安苍白的脖颈上,喉结滚动。一堂数学测试结束,楚谨朝整个人才彻底缓过来,交上去的卷子也差不多就是张白卷。收试卷的课代表拿了他的试卷就走了,楚谨朝瞥了眼旁边的舒临安,舒临安朝着他的方向垂着头,刘海挡住脸,看不清表情。楚谨朝转而将视线移到对方的桌子上,摆在上面的试卷,比他的更为空白。浑浑噩噩的上完最后一节课,教学楼里的人一扫而空。楚谨朝拿着手机在走廊里打了通电话后,便打算去食堂吃午饭,手机又突然响了起来,正准备接,一个高挑的女生从楼梯转弯的拐角处迎面走来,眼睛一转不转的正看着他。楚谨朝接通电话,莫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柳贤来找你了。”楚谨朝打量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女生,“圆杏眼,瓜子脸?”莫袅:“嗯。”楚谨朝蹙了蹙眉,“什么关系?”“二班的。”莫袅沉默了几秒,“我不知道你和她之前是什么关系。”“谨朝。”柳贤在他面前停下,语气关切,“你还好吗?”楚谨朝挂断了电话,看向面前比他矮了半头的女生,眉心不自觉蹙的更紧,闻言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柳贤说:“我今天听一班的人说你回学校上课了,所以来看看你。”“谢谢。”楚谨朝保持着客套,“不过我没事了。”柳贤点头后就不再说话,她不开口楚谨朝更不会主动挑起话头,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正有些冷场之时,一声轻佻的口哨声从过道对面响起,他和柳贤同时看了过去,几个学生脸皮够厚,也不闪躲,“柳校花追爱都追到常青楼来了哟……”说完又连吹了几声口哨后,三五成群的结队往教学楼外走了。舒临安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只要一转身,就能看清站在走廊上对峙的楚谨朝和柳贤。他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走上长廊,楚谨朝背着身,看不见他。他微垂着头,提着手里的袋子回到了六班的教室。柳贤被一堆看热闹的人戳破了心事也没觉得尴尬,反而直截了当的提出邀请:“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要一起?”楚谨朝思考了几秒,还是婉拒了柳贤的邀请,“下次吧。”好在他的拒绝尚在柳贤的意料之中,女孩仍旧是矜持的一方,不会明知被拒绝还要三番两次的去尝试。她在楚谨朝脸上看了一圈,开玩笑说:“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变得还要白了?”楚谨朝给柳贤台阶下,“你更白。”“我也这么觉得。”柳贤抿着嘴笑开,“有件正事差点忘了,楚谨朝同学,我代表校广播站先慰问你。慰问完毕,请问你什么时候能够重新上岗,回归本职工作?”楚谨朝抓着手机的指节紧了一下,“广播站?”“对啊。”柳贤对他摊了摊手,“开学一周,广播里没出现你的声音,我们广播站的公众号和学校的论坛都炸开了……你的忠实听众每天都在问你的声音什么时候出现。”楚谨朝默了半晌,回答道:“过段时间再说吧。”柳贤没让他立刻给出答案,“你才开始上课,生活习惯没适应过来也是人之常情。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楚谨朝点了头,柳贤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再继续逗留,离开了常青楼。现在去食堂的路肯定会和柳贤再撞上,楚谨朝重新回到教室,准备过一会儿再去。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一下课就离开教室的舒临安现在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阴雨绵绵的天气还持续着,舒临安两只手的掌心相对,原本捆在右手腕上的几圈红绳被解开,现在正绕在他左右两只手腕上。食指与中指缠在线绳之间,他的手指带动着红绳在线结之间穿梭着,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一眨眼的时间,被他两只手织起的红绳又变换成了另外的形状,循环反复。他在一个人玩翻绳。他察觉到脚步声,眼神从手里的翻绳上移开了一瞬,看见是楚谨朝后,又飞快的垂下了眼。但并不妨碍楚谨朝看清他的眼眶周围,泛着红。作者有话要说:不开心的舒临安一个人偷偷的哭过了w第4章 拒哭楚谨朝没说话,绕开舒临安,站在窗边看向外面的操场。但雨雾朦胧,玻璃窗上起了一层雾气,他看的模糊,伸出手抹去那些白雾,露出一片干净的玻璃,印出的却又是舒临安那双正在翻绳的手。楚谨朝站在舒临安的侧后方,看他玩着翻绳的手法熟练异常,即便已经一个人玩了几分钟,手指的灵活度依然没有降低。楚谨朝把视线又往舒临安的手上多挪了几寸,那十指上残留的许多细小伤痕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舒临安猛地扯下了手里的红绳,放在桌上,面向楚谨朝,“你吃过饭了吗?”舒临安脸上的五官轮廓不留余地贴着骨头长,皮肤很薄几乎没有多余的肉,很瘦。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很容易把他当瘦弱的类型去对待。但现在他面对面和楚谨朝站着,个子却比楚谨朝高出了很多,根本无法让人把他和弱小之类的词语联想到一起。可舒临安又的确很瘦,他高大的身躯只是刚好够把身上的校服撑起来,就像一架空荡荡的枝干,上面残留着几片仅剩的枯叶,比凋零过后的树桩,更加颓然。楚谨朝出神几秒,摇了摇头。舒临安从桌洞里拿出一个两层的饭盒,放到楚谨朝的桌面后,重新坐下,拿起面前的细红绳,又开始一个人埋头玩翻绳。“你这是干什么?”楚谨朝看着饭盒发问。舒临安有些不敢看他,头埋得更低,“你没吃饭……”他说这话时的音腔比之前还要哑上几分,落进楚谨朝的耳朵里,就像是哭过一样。楚谨朝默了半晌,反手关紧窗户,“我自己会买。”舒临安闷头不语,像是把全身心都灌注到手里的翻绳上。楚谨朝也再没说话,从书包里拿了饭卡,出了教室。下午的课过的很快,中午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小插曲像是没出现过一样,两张桌缝之间依旧摆放着一本教科书,楚谨朝和舒临安的头挨的不远也不近,看起来毫无芥蒂。放学之后,楚谨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医院。在医院进行了例行检查之后,他跟随护士到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医生拿着他的片子看了一会儿,说:“恢复的比之前好了很多。”楚谨朝想起在数学测验时产生的状况,将其说给了对方听。医生听完不赞成的摇了摇头,“你太操之过急了,神经方面的修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现在还不能强迫自己的大脑去进行高强度的劳动,那样只会适得其反。我还是建议你适当进行体力运动,让大脑充分得到休息,保持放空是最好的状态。”和主治医师交流过后,楚谨朝拿了处方去开了药,打车又去了另一家私人心理诊所。接待楚谨朝的是位三十出头的青年,姓蒙,是诊所的股东,为人十分和善,和心理疾病患者很容易拉近距离,所以也是诊所的招牌。蒙医生临时收到楚谨朝的预约有些诧异,见人到了诊所,说:“真意外。”楚谨朝放下书包,在沙发上坐下。蒙医生在里间问他:“喝什么?”“水。”蒙医生却倒了杯热牛奶给他,“多喝奶,有助于提高免疫力,补充大脑营养。”他在楚谨朝对面坐下,不像普通的心理医生一样进行例行询问,反而很随意的开口道:“又是为了恢复记忆的事?”楚谨朝不置可否,蒙医生在他脸上看了一圈,摊手道:“恢复记忆这事可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不过我是按小时计费,也不能白收你家里人的钱。不如讲讲你重返校园生活,感觉怎么样?”楚谨朝面无波澜,“没感觉。”“还是和之前一样,对人事情绪都感知的很模糊?”“是。”“我能否把这一现象归结于——”蒙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你现在处于恢复期,按你主治医师的建议,应该是让你的大脑最好长期处于放空状态,所以你对周围的一切感知模糊,也属于正常现象。”楚谨朝轻点了一下头,“大概。”蒙医生比了个“ok”的手势,“那我们再来聊聊别的?比如有没有遇到新朋友,发生让你在意的事情?”楚谨朝闻言顿了一下,摇头说:“没有。”蒙医生无奈的笑道:“那我还是应该给你提提建议,维持适当的人际关系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益无害。敞开心扉与人交往,说不定能改善你现在对周围漠不关心的态度。当然,我知道这并非你本意。”翌日上学仍旧是雨天,学校前门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一群进校的学生,楚谨朝看了一眼,就转身绕到了学校后门,人减少了很多。离早自习还有四十分钟,教学楼下停着几辆垃圾车。清洁工人从楼梯间提着垃圾下楼。垃圾袋口没封,清洁工人下楼颠簸时,里面的垃圾也跟着翻滚。楚谨朝侧身给人让了路,视野中陡然出现一个两层的饭盒,黑白相间的格纹,在清洁工人下一次的颠簸之后,又被其他的垃圾淹没。楚谨朝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往教室里走了。一周平静乏味的过去,天气也终于放了晴。操场上还弥漫着上周雨后湿热的水气,但这并不影响每周一节体育课上学生们高昂的热情。善人高中有为学生专门配备的运动服,六班的人早在午休的时候都全部换上了。佟晖除了第一天上课遭受过楚谨朝的冷遇后,后面又主动几次邀请过对方吃饭干别的,虽然还是被拒绝,但丝毫没影响到他对楚谨朝热情的态度。他抱着篮球走到楚谨朝面前,下巴往篮球场的方向扬了扬,“那个,一起打篮球?”六个挨着的篮球场,有三个已经被其他班的学生占领。六班的几个男生守着一个球场,眼神直挺挺的往楚谨朝和佟晖这边看来,样子迫切的很。还没打上课铃,楚谨朝说:“老师不集合?”“我清点一遍人数就行了,这节课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老师的习惯是最下课前的五分钟集合点名。”佟晖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以防同学全跑去食堂偷懒吃饭了。”楚谨朝很快答了好,倒让佟晖有些意外。楚谨朝跟着佟晖一路小跑去篮球场,和六班的几个同学聚首后,楚谨朝还是说了句:“我不怎么会打。”佟晖毫不在意,“我们也不会,就打着玩玩!”楚谨朝点了点头。高二(一)班的教室即使是在课间,依旧安静的只有笔触纸的沙沙声。坐在靠窗位的不知道是谁先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是楚谨朝?”莫袅停了笔,往窗边看过去,夏协和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围到了窗外,有人笑骂了句:“操,楚哥球技怎么还是这么烂!跟小学生一样!”夏协抱着肩,也笑:“谁都有不擅长的领域,谨朝又不是神。”“哈哈哈哈……”笑的最凶的是秦科,“老夏说得对,人楚哥又不是神!都是你们几个平时把楚哥当神一样供着,现在见到神跌落神坛都受不了了吧哈哈哈!”秦科的手扶在窗沿上笑到快直不起来腰,夏协给了他肚子一下,“谨朝只是运动神经不发达,被你踩着尾巴笑疯了?”秦科捂住嘴憋笑,“哪能啊,就、就是……”他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往篮球场上追着球跑的楚谨朝看了一眼,噗呲一声,“哥对不起!”“万年二十二你可闭嘴吧!”班级里有女同学替楚谨朝抱不平,“你们整天打篮球一身臭汗的臭死了,楚谨朝人那是温文尔雅少年郎,跟你们可不一样!”二十二是秦科的年纪排名,他也算是个奇人,从高一开始无论年纪排名怎么变动,但他却一直盘踞二十二这个名次上,不退不进。当然,平时同学喊他二十二,都有调侃的意思在。在一班对楚谨朝有好感的女生众多,不单单是因为他成绩好人也长得好,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秦科朝那个女同学坏笑了一下,“张蓓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就是贪图我楚哥声甜貌美吗,真是□□熏心!”张蓓蓓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坐在她旁边的女生忍不住帮了句腔,“楚谨朝是学校播音员,他声音好听没错,但又不是每天只有我们女生在听他的声音,你们这些男生不也听了吗?□□熏心反弹!”整个班上的人哄堂大笑,秦科脸上挂不住了,半天憋不住一句反驳的话。夏协替他解了围,“谨朝的声音辨识度很高,最近有个高一的新生去播了他之前的栏目,我听过几次,不是他的声音都感觉不怎么习惯。”他把话题引向了广播台的栏目,女同学们对这个话题尤其关注,一下子便把火力点从秦科身上移开,转而讨论起栏目的新播音员。莫袅踩着上课铃的尾巴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在靠窗的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篮球场上的身影你来我往。上课铃响了,他转身回了教室。第5章 抢哭楚谨朝的球技的确不是一般的烂,佟晖和他一队,被另一队的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还是敌队先叫了停,佟晖笑问:“怎么不继续打了?”他们和楚谨朝不熟,说话还算委婉,“打你们……还是算了吧。”跟虐菜一样。打了大半节课,楚谨朝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听见对方喊停便也不打算继续。佟晖喊他:“楚谨朝,买水去吗?”楚谨朝摇头说:“我回一趟教室。”佟晖哦了声,看着楚谨朝的背影叮嘱了一句:“下课前五分钟记得来操场集合,老师要点名!”佟晖身边的男同学用手肘给了他一下,“妈的,我以为他说不会打是谦虚,没想到真的不会!”佟晖哈哈大笑,“都是同学,以后一起打的机会还多得是!”有人唏嘘了一声:“我们可不敢倒贴云巅楼的学神……”六班的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末排靠窗的位置上趴了个人。楚谨朝从书包里摸出一个水壶,靠在课桌边上喝着。窗户紧关着,外面热闹的声音穿不进来,室内又闷热得很。楚谨朝解开领口的扣子,又灌了自己几口水。舒临安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看上去睡得很熟。明明是所有人都最期待的体育课时间,每个人都欢呼雀跃的奔向操场,他却一个人躲在教室里睡觉,仿佛游离在群体之外一样。楚谨朝没有刻意去观察,但在高二(六)班上课一周下来,不难发现他的同桌的确是个在集体之外徘徊的角色。课间时间从没有过人跟他搭话,他的作业楚谨朝也一次没看见他交过,即便是上课开小差,老师对他的态度也是放任不管,脱离人际交往的程度比楚谨朝更甚。但这或许,又并非是对方本意?楚谨朝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胡乱的想了一通后,在舒临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点名了。”舒临安缓慢的坐直了身体,额前的刘海被压的有些凌乱,他睡意朦胧的望着楚谨朝,像是还没从睡意里苏醒。楚谨朝给他解释:“体育课,下课前五分钟点名。”舒临安揉了揉头发,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楚谨朝等背心里的汗干透,弯腰把桌洞里的校服拿出来,脱了上身的套头运动衫,换上了校服衬衫。他单手扣着衬衣上的纽扣,动作不算快,舒临安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撑着半边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大概是舒临安向他投来的视线太过露骨,楚谨朝余光瞥向舒临安,舒临安藏在碎发下的睫毛颤了颤,对他说:“你看起来很热,不换裤子吗?”运动裤的材质比校服裤要厚一些,楚谨朝当然是要换的。他把裤子拿出来,舒临安对他说:“等你换好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操场吗?”楚谨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拿着裤子就往教室外走。舒临安坐在原位顿了几秒,起身跟上楚谨朝。楚谨朝在卫生间里换完裤子后,走出来时舒临安正站在卫生间门口,他把手里换下的运动裤放进教室后,又重新去了操场。他踩着点到的,六班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楚谨朝径直站到了最后,自成一排,舒临安挨着他站,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看样子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环境,有些踌躇不安。体育老师姗姗来迟,拿着花名册点完名后还有些诧异,“你们六班还真是难得到齐一回人……”有同学不乐意了,“老师,我们班可都是乖学生,学风好得很,才不会有逃课的!”“就是就是!”体育老师摆了摆手,懒得和这些青春期的孩子争辩,“下课了,都快去食堂抢位置吧。”话音一落,整个班霎时一拍而散。楚谨朝接了个电话,班主任通知他去办公室领教材。他记下门牌号,花了十分钟到办公室领了教材,班主任又留下楚谨朝在办公室里问了些关乎学习和环境习不习惯的内容。等楚谨朝抱着一摞半人高的教材回到教室时,离上课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晚自习有英语小考,楚谨朝把书快速的整理好之后,开始埋头复习老师上课讲的几个重点。舒临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教室,拿着一瓶酸奶默默地放到楚谨朝面前。楚谨朝只好暂时放下笔记本,舒临安像是害怕惊扰到他,声音又哑又小:“你上次请了我喝酸奶,今天我请你。”酸奶的外包装,和上次楚谨朝在仓库给他的一模一样。楚谨朝说:“那是因为我想从你嘴里获得有效的信息,不算请。”舒临安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随即又从桌洞里拿出一个面包,双手递给楚谨朝,“上体育课的时候,你有把我叫起来,谢谢。”楚谨朝手里捏着笔,没去接那个面包。舒临安递面包的手肉眼可见的往后缩了缩,“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谢谢你。”他哑着嗓说:“以前,都不会有人叫我的。”楚谨朝眉心一蹙,过了半晌,道:“如果不躲在教室里睡觉,去操场上课,就不会需要别人叫。”舒临安瞬时将头埋得更低,说出刚才的几句话好像就已经耗费光他全部的勇气。他拿着面包的手慢慢缩回到原位,这时候有人却从旁边一把拿过面包,他手里一空。舒临安倏的抬起头,楚谨朝撕开包装袋,一手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一手拿着面包咬下一口,露出红豆做的馅。楚谨朝被舒临安目不转睛的视线盯的有些静不下心写东西,便把脸转了过去,竟发现舒临安嘴角的弧度有些微微上翘,两颗小虎牙从上唇的下方露了出来,莹白色的,又尖又细。舒临安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问道:“怎么了?”楚谨朝别过眼,三两口解决了面包,继续埋头复习。楚谨朝在上初中之前一直国外长大,英语算是他半门母语。虽然他忘记了许多东西,但语言这件事是伴随着成长刻进骨子里的记忆,他不需要花多大的脑筋,只要稍微结合一下老师的出题内容,就能把一张英语卷三两下写完。对于目前的他来说,相对比其他,英语算是最轻松的科目了。放学时,天空又下起了细雨。楚谨朝和人流隔着一段距离,等待挤搡的人群散了之后,才从避雨的亭子里走出来。很巧的是,夏协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手里撑着把伞,看见他后示意道:“一起走一段?”雨声淅沥,白天干燥的地面不一会儿就被淋的湿漉漉的。楚谨朝和夏协并肩而行,伞打在两人中间,一路无话。等到了两人要分道的岔路口时,夏协却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楚谨朝便说:“一班的晚自习比其他班多半个小时。”夏协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并不打算解释早退的原因,“谨朝。”他侧过身,手里的伞往后倾斜,楚谨朝没了遮挡物,头顶上方细密的雨丝一瞬间落满楚谨朝的发。“你变了很多。”夏协笑容温和,“这段时间很辛苦吧。”楚谨朝面不改色,“你就是为了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抬脚往另一条街上走去,夏协在他身后不温不火的继续说:“你装的太不像,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以前的楚谨朝是什么样子。”夏协的手在停驻的楚谨朝肩膀上轻点,“包括莫袅。”马路的信号灯闪烁成绿,楚谨朝拍了拍被夏协触碰的位置,在雨里穿过了马路。挨着学校街道的奶茶店此刻已经到了快要打烊的时间,楚谨朝冒雨进店,店主的热情较白天淡了很多,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同学,喝点什么?”楚谨朝细喘了几口气,在菜单上面随意的扫了一眼,“芒果奶昔。”点完后到一边的小桌前坐下,他抽了桌上的几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莫袅打个电话,一看时间,又按灭了屏幕。“同学,你的芒果奶昔好了。”店主喊道:“是打包还是就在这里喝?”“打包。”楚谨朝提着一杯芒果奶昔往外走,小雨刚好停了。他心不在焉的插了吸管,喂到嘴边正要喝上一口,一个黑影突然从旁边跑了过来,停在他面前。楚谨朝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半步,看清来人后蹙了蹙眉。舒临安显然也是淋了刚刚的那一场雨,不仅头发湿漉,就连校服都湿的贴在了身上。他看了一眼楚谨朝,又看了一眼楚谨朝手里拿着的东西,轻声问:“这个可以送给我喝吗?”楚谨朝的下巴往身后的奶茶店抬了抬,“想喝自己去买。”舒临安没动,楚谨朝侧身就要继续往前走,舒临安却突然握住他手里的芒果奶昔,低头一口咬住吸管,芒果奶昔的分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少。“你干什么?”楚谨朝捏紧了瓶身想要从舒临安手里抢过来,舒临安却三两口就喝完了大半杯,轻松的从楚谨朝的手里夺过剩余的奶昔。舒临安用沾着一缕白沫的嘴开合着说:“我没钱了,下次等我有钱了再请你喝,好吗?”楚谨朝盯着舒临安不说话。舒临安事气势一下子变弱,立刻道歉:“对不起。”他道歉的声音还是又哑又小,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楚谨朝看着舒临安嘴角上的那圈白沫,“好喝?”舒临安偷偷看他,揣度着他脸上的情绪,半晌点了点头。“那就喝完。”楚谨朝伸出手在奶昔的瓶身上敲了敲,“一滴别剩。”舒临安舔了舔嘴,捏住吸管一口气把剩余的奶昔喝完,按照楚谨朝所说的一滴没剩。“喝完了。”舒临安把空瓶在楚谨朝跟前展示了一下,“一滴没剩。”楚谨朝看也没看那瓶,只问:“你才三岁?”舒临安被问的有些懵,“我,我十七岁。”“那你不知道喝完的东西该丢进垃圾桶里?”楚谨朝夺过舒临安手里的空瓶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里。舒临安抿着嘴看楚谨朝,不敢说话。楚谨朝就算是有气,看见他这幅闷声的样子,也说不出气话,“我走了。”舒临安点了点头,在楚谨朝背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楚谨朝漫不经心的往后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一起走?”舒临安立刻跟上,走到楚谨朝左边,并肩回家。第6章 巧哭昨晚英语小考的成绩在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就发了下来。课代表到的早,六班每个同学的桌子上都放着一张试卷,分数大咧咧的亮在上边。楚谨朝拿起自己的试卷看了看,只有最后的作文扣了一分,算是在他预想之中。舒临安在半分钟后进到了教室,把自己桌上的英语试卷一折放进了桌洞,随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百元大钞,老样子推到楚谨朝的桌上,“昨天芒果奶昔的钱。”楚谨朝正在看老师在英语作文后面给他标注的一段评语,闻言抬眼一看,“找不开。”舒临安又开始在钱包里翻找零钱。楚谨朝余光不小心瞟到钱包内里,晃眼一瞧,全是红钞。舒临安关上钱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有零钱,网上转账给你可以吗?”楚谨朝点了一下头,舒临安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按了一圈,说:“我没有你的好友,转不了。”楚谨朝便也拿出手机,点开加好友的二维码亮到舒临安跟前,舒临安扫了码发送好友请求。楚谨朝边点同意边道:“既然你有网银,昨天为什么不去奶茶店扫码支付?”舒临安微垂着头,手机屏幕里的光把他刘海后的眼睛映的异常明亮,“因为昨天没带手机。”聊天框显示出“添加好友成功”的消息,他盯着看了好几秒,才点进去。楚谨朝闻言没多想,聊天框弹出一条新消息——patient向你转账16元。头像是一只乳白色绵羊戴着墨镜的大头照,怪可爱的。楚谨朝给这只羊打完备注,收作业的课代表们就挨个上来了。楚谨朝把作业分别交到他们手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发现舒临安还在低头玩着手机,而收作业的课代表已经离开去了另外一组。楚谨朝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他领到了教材,不用再借舒临安的书看,两摞高高的书摆放在桌缝相接的角上,像是一条有形的界限,分隔开一段不远却足够明显的间距。舒临安足够安静,楚谨朝上课也足够认真。一个上午过去,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再多的交集。佟晖在前排朝楚谨朝招了招手,“楚谨朝,一起去食堂吃饭?”楚谨朝看了看前方人头窜动的景象,回了句:“下次吧。”“行。”佟晖没再劝,和教室门口几个正在等他的同学一起走了。舒临安从第四节 课开始就在睡觉,到了现在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楚谨朝拉开椅子在过道上站了半分钟,喊道:“舒临安。”舒临安揉着头发坐直了身体,也不知道是因为睡意没退还是因为这是楚谨朝第一次叫他名字的关系,他整个人的反应都有些慢半拍,“你叫我?”楚谨朝拿上饭卡往后门走,“吃饭去不去?”舒临安立刻站起来,“去。”食堂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楚谨朝和舒临安来的晚,排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楚谨朝点了两个菜一份汤后,站到了一边,舒临安和他点了份一样的菜色,打饭阿姨设置好金额好,楚谨朝便率先替舒临安刷了卡。舒临安迷惑的看向他,楚谨朝端着饭走,“礼尚往来。”算是昨天晚自习面包和酸奶的回请。他们在角落里找到一张空桌,楚谨朝食量不大,饭吃完一半就饱了。他看舒临安还没吃完,便坐在位置上等着,顺便给脑子放空。突然,吵嚷的食堂里响起一阵浮夸的口哨声,打断了楚谨朝放空的状态,回过神来,远远的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走过来,他一眼认出是柳贤。楚谨朝和柳贤见面两次,柳贤两次的出场都伴随着正值荷尔蒙躁动期男生的口哨声,就像是在为她的出现欢呼喝彩,哗众取宠般的行为试图引起女神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