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就是数月,她心里不好受。
但是安梨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当时把那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新衣的包袱里面,叶弥心把衣裳带走了,那他至少上京后遇到要用银子的地方无需麻烦旁人。
她想了很多事情,但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好像感觉他不在了,就像心里挖空了一块一样。
安梨还想着,今天晚上会不会还痛,还想着趁他还在家里一起去挑几块给小孩做衣裳的料子,还想着许多许多有他参与的事情。
叶小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会走,是不要他们了吗?
安世沉默的坐在东屋门口,捏着怀里的银票没有出声。
叶弥心把一百两银子全给他了,让他护好阿姐,银子不要舍不得用,不要再让阿姐受累。
他嘲讽一笑,那是他的阿姐,就算有没有银子,他都会拿命护着,他舍不得让阿姐难过,让阿姐受累。
“哥哥,”叶小妹拉了拉他的袖子,大眼睛里面闪着泪花,“大哥哥不要嫂嫂和小妹了吗?”
安世没有说话,他把叶小妹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给小姑娘擦了擦泪珠。
叶小弟站在小房间门口看着两人,他没有说话,回到屋子里打开叶弥心留给他的东西,是一封信,里面有些字他还不认识,但是大概可以猜出意思来。
信件有两份,一份是出自叶弥心的手笔,另一份则盖上了官印。
叶弥心信件的内容大致是这样,不过就是叫他和小妹好好听嫂嫂的话,不要让嫂嫂难过,如果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就拿着另一份信去县里找县令。
叶小弟收起信件,将它藏好,他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忧,哥哥走了之后,怕是嫂嫂会不好过。
安梨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做什么了,她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感觉到失落。
现在夜里没有人会抱着她给她揉肚子了,那个给她掖被子摸她头发的人不在了,她不习惯。
明明昨夜两人都还在缠绵,今夜就分隔两地。
如果说不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安梨想,或许叶弥心也是同样的在想她。
——
次日,安梨便上了镇子,成衣不知道还有没有做好,如果做好了就拿回来,没有做好就把银子退了,省点钱出来给叶小弟读书。
前几日村里请了个教书先生,据说是村长家未来的女婿,也就是李翠莺的未婚夫,是个镇上的秀才,全是看着村长的面子才留下来教书的。
虽说安梨不太懂这些东西,但是孩子该去读书还是得去的,从前叶弥心在,他可以教,但是他现在不在家了,安梨和安世都只能识字教不了人,还不如让叶小弟去学堂妥当。
她今日走路还是有些别扭,成衣铺子老板娘见着她了顿时便笑着打趣道:“姑娘,现在是小娘子啦?”
据说经事前后的确是会有些差别,但是安梨看不出来,想来是被老板娘给看出来了。
“怎么了,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老板娘上下端详了她一眼,说道:“你那衣裳还没开始做呢,我寻思那是秋装便想着缓两日再做。”
安梨有些疲惫的揉了下眼睛,然后说道:“那衣裳我就不做了,我相公他出远门了,暂时穿不上。”
“你相公?”老板娘恍然,原来是给相公做的,怪不得这么舍得,亏得她还以为是哪家受宠的丫环呢,“那好吧,但是那付的二百文定金是要留在我这儿的,我只能把料子还给你。”
“料子我也不要了,反正都是好料子,我也没拿回去过,要不你看看给我收个价拿回去算了。”
“这……”老板娘瞅了眼她,有些犹豫的说道:“那料子是一两三钱银子,我退你一两,料子归我。”
“你要是知道,这可没有卖出去的东西还兴得退的道理。”
安梨点头,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了,能有一点是一点了,她还要养三个小孩呢。
柿子也是小孩。
老板娘嘴里嘀咕了一句,心里还是挺高兴,毕竟这种人少,相当于是让她白得了四钱的银子。
那到银子后安梨便回村了,之前买的菜家里还剩了许多,暂时没有需要添置的,她还是早些领着叶小弟去学堂报名好了,笔墨这些东西家里也有。
或许是由于昨晚的确是没有睡熟的缘故,她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走着,牛车不知为何今日走的格外早,她只能走回村子里去。
她在想着,豆腐生意做不成了那该做些什么才能赚银子,每日往返镇上和村里实在是太过奔波,而且家里小孩多,她不放心。
尽管叶小弟叶小妹和安世能帮上她许多地方,但是安梨还是不放心。
她走神间,一不注意就被人撞倒在了地上。
其实那人没用多大力气,只是安梨现在还有些站不稳罢了。
是个白面书生,他面上有些苍白,看起来病弱,此时满头大汗的往村里走着,见到自己撞了人有些惶恐的连忙想将人扶起来,“真是对不起,敢问姑娘可有伤着?”
安梨避开他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只应了一句“无事”。
“姑、姑娘,”那个书生愣了一会儿,连忙追上她,一张脸通红,“姑娘可是也要往李家村去,我也是,不如一起同行。”
可怜这个读书人就连跑两步都要喘不上气来,安梨却是有些好笑的问他:“你倒是不怕被人嚼舌根,我已经成亲了,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好了。”
“我……”书生被她堵住了话,只有些羞愧的答道:“是小生唐突了。”
安梨不愿再多理他,只想早些回家。
那个书生跟在她的身后,望着她的背影,时而红脸,时而羞愧低头。
叶小妹似乎是有些忧心,小姑娘一直坐在门口,直到远远地看见安梨才松了一口气。
“嫂嫂,”她懂事的帮安梨接过篮子,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顿时有些慌张起来,“嫂嫂你去哪里了?”
“去镇上给二哥哥赚银子了,”安梨摸了摸她的头,蹲下身来宽慰她道:“嫂嫂不会走的,大哥哥也不是走了,他过几个月就回来了。”
“大哥哥怎么舍得离开我们呢对吧。”
叶小妹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袖,带着些哭腔,她被昨日的场景吓到了,“小妹知道了,”
昨天,哥哥走了,嫂嫂很难过,二哥哥也不理她,柿子哥哥也不说话,她真的好害怕。
“晚上去和嫂嫂睡觉觉吧,”安梨抱了抱她,其实她只是一个人不习惯了,“屋里太黑了嫂嫂害怕,小妹保护嫂嫂好不好?”
叶小妹重重点头,“小妹会保护好嫂嫂的!”
大哥哥不在,那她就要帮大哥哥保护好嫂嫂。
安世没有把叶弥心留下了一百两的事情告诉安梨,他想等阿姐走出这个情绪了再说,免得她徒增一些担忧。
午饭已经做好了,就等着安梨回家然后吃饭,是安世做的,全都是他心爱的阿姐最喜欢的菜。
他想,阿姐昨日没有吃饭,今日看见喜欢的菜可能会高兴一些,就会多吃一点。
现在家里的屋子盖起来了,安梨也不打算在上面另外加窗子,加个门就好了,做浴房吧。
可能这个屋子几人也住不了多久了,等到叶弥心再回来的时候,他说要把他们都接到京城里面去。
“柿子,阿姐问问你,”安梨想带着安世一起,“你姐夫说到时候把我们都接到京里面去,你要不要一起去?”
“阿姐在哪我就在哪。”
其实安世无所谓,他只要和阿姐在一起就好了,他一定会陪着阿姐的,不然如果阿姐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受了欺负怎么办。
其实安梨是害怕的,只有和弟弟在一起,她的心里才会安定一点。
她害怕的东西太多了。
听说村里的学堂这几日就要开学了,吃完午饭后安梨就带着叶小弟过去了,至于叶小妹,把小姑娘和那些男娃子丢在一起她不放心,还是等到了京城以后请女夫子过来教书吧。
安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学一些东西才好,要不就让叶小弟上学回来也教教她好了。
叶小弟听说了她的想法后点头,“我会好好教嫂嫂的。”
他听说过那些贵女们是如何被教导的,其实他的嫂嫂也很好,但是叶小弟想,还是不能让嫂嫂觉得比别人差了许多。
村里的男娃子几乎都被送过去了,安梨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女孩。
一共有两个桌子,一边是在缴纳束脩,一个月是收一百文,一日上三个时辰的课,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
有些贵了,隔壁一些的村子只要五十文一个月。
有些人领着孩子过来,听说了束脩之后就又带着孩子走掉了,他们家一天攒两个鸡蛋,一个鸡蛋一文钱,他们得卖多少鸡蛋才能上得起这个学。
本来是秉承着让家里男娃过来识几个字,以后好去镇上找活干也好娶媳妇,这个束脩这么贵,还不如不学好了。
之前车上碎嘴的方脸妇人也带着自己男娃过来了,那孩子在一边哭着说要去学堂,方脸妇人面上没什么好脸色,他们家里哪有这个闲钱去给他上学堂。
这件事她说来就气,前几日她兴致冲冲的买了十斤黄豆回来,连夜给磨了出去卖,结果一整日从李家村开始走了四五个村子都才只卖了四文钱,要知道,她那日可是磨了整整五斤黄豆。
五斤黄豆花了二十文!
现在天气热了,豆腐也是个不能放久的东西,当天晚上就全馊了,害的她家男人把她骂了好一顿,差点没打她。
方脸妇人越想越气,最后把过错归咎在村里其他卖豆腐的人身上,肯定是她们抢了生意!
最后她揪着自家儿子的耳朵走了。
叶小弟和安梨默默的看着没有说话,他们在排队要去交束脩,其实排起来很快,因为好多人听见这个价钱的时候就走了。
负责收钱的是李明德,他看见安梨和叶小弟时有些惊讶,“嫂子你怎么把小家伙给带过来了?”
他有些神秘的低声说道:“你就让叶大哥在家教就好了,那个教书先生不太行,没什么学问,不要浪费这个银子了。”
是的,李明德不喜欢他这个未来妹夫,不仅看起来病恹恹一副活不久的样子,还爱装模作样,他最烦这种人了。
安梨只能说道:“你叶大哥他出门一段时间,我不想让小弟的学问落了下来,索性就带他过来了,有人教总是好一些。”
李明德撇撇嘴,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靠近,“我就说嘛,叶大哥学问可了不起了,还怎么需要跑到这儿来让小家伙学东西。”
他拿出本子来记账,摇头道:“啧,这个一百文我都收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