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嬷嬷还在笑,笑着笑着就笑出眼泪来:“都懂,都明白,公主能将莲儿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养,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嚣张跋扈莲儿自然是该感激的,可是奴婢的夫君和儿子,也不该死啊公主难道不知,只要公主的一声召唤,即便是千难万险,莲儿也会回到公主身边么稚子何辜天下何辜”
说道痛苦处,莲嬷嬷情难自已。
“奴婢其实没有出卖公主,即便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出卖公主,只除了没有告诉假齐王妃的事情。”
听到这里,昌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对莲儿,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即便她是公主,可以为所欲为,可莲儿却并不喜欢,她以为放莲儿离开,她再去找别的女人,总是能过去的,可有些感情总是挥之不去。于是她把莲儿的长女抱了过来,佯装成自己在庄子里生的女儿。
希望能以此为寄托。
也是从哪个时候起,她与丈夫的关系彻底决裂。
因为那之前他们夫妻就已经分居,她避居田庄的一年多,并没有与丈夫同房,却忽然多出来一个女儿来。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可那又如何,谁叫自己是公主呢丈夫不敢找她质问,甚至不敢对任何人说起,是男人都丢不起这个脸,他只是更加肆意的花天酒地,出入各种风月场所。
昌寿后来甚至还亲自给丈夫挑选鲜嫩可人的小娘子送到国公府去。
至于萧昭,萧家只除了供养她吃穿用度之外,当真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教导过。
第四百五十七章 红
“人不能总是为所欲为的,公主也一样。”
莲嬷嬷跪倒在昌寿跟前,语气带着温柔甚至有些慈爱:“放了陛下吧,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李耀对着莲嬷嬷投去感激的一撇,却没想到下一瞬,喉咙就像是泄开的闸门,里面汩汩喷涌出来的都是他的鲜血。
还没长大的天子倒地不起,他张着嘴,血从嘴里流到脸上、阶上,身体翻腾两下就彻底的陷入了静止。
红色开始流淌,无声。
惊恐开始蔓延,如影随形。
昌寿满身满脸也都是血:“哈哈,凭什么难不成孩子就要比大人可怜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如今不想给了而已。我将他从赵王府单拎出来,教他读书识字,将他扶上皇位,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血还在流,顺着台阶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整个殿内都染上了一层暗淡的红。
衬得昌寿长公主的面容更加的疯狂。
满座皆惊。
当庭弑杀幼帝,昌寿是疯狂的连身后名都不要了么还是说要将殿中所有人的性命都留在这里,毕竟这种事是不能传出去的。
“母亲总是高高在上,站在施舍的角度,生杀予夺,毫无仁慈。”一个男声响彻大殿。
所有人回头,就见萧旸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凝滞的暗红开始流动,萧旸满身尘垢,却是风光霁月。
昌寿眼中流露出欢喜、酸涩的光芒,诸般心思交织在一起,出口道:“季青,你回来了他们要杀我,你快来帮我。”
萧昭不是亲生,却是她自小带大,感情自然是有的,可再有感情也比不上亲儿子啊。
李琋对着萧旸点点头,萧旸已经走了过来:“母亲,放手吧。”
“放手文惠皇后教过我许多道理,可从来没有一个是放手。我不会放手,旸儿,过来帮我。若是不帮我“昌寿如法炮制,将最小的李翯拉到近前,李翯与壮壮差不多年纪,在见过了李耀的死壮、如今又被拉到尸体跟前后,几乎下意识的就哭了出来。
孩童的哭声在大殿回响,众人心头纷乱。
“母亲,这又是何必”萧旸将头盔丢在地上,边走边将盔甲卸下:“放了他,我来帮你。”
“当真你不怪我了你真的会帮我”
“有什么可怪的我们是mǔ_zǐ。”
“呜呜呜旸儿,我一直以为你怪我,我不同意你娶想娶的人,在固宁城还差点害你被踩踏而死,岁初的凉州城一役更没有可是,我也不想的呀,可我没有办法。”昌寿哭的愈发伤心:“旸儿,我以为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喜欢的,比如莲儿,已经不再忠诚;我需要的,比如山鬼,已经失踪,说不定已经死在某个地方;我愧疚又放不下的,比如儿子,总算是还也愿意回到我身边么
昌寿扪心自问,总觉得一切来的太不真实。
然而萧旸已经走了过来,他登上台阶,皂色靴底染了李耀的鲜血,他微微皱眉却没有停下来,而是越来越接近昌寿。
“慢着你是不是别人易容成了旸儿的模样旸儿是我儿子,我最懂他,他不可能原谅我的,他怎么可能原谅我”原来她熟悉的山鬼就会易容成别人的模样,连声音都一般无二。旸儿不是应该远在凉州么怎么可能来京城
萧旸脸上一僵,知子莫若母,他娘确实了解他。
“我没有易容,母亲,我是真的回来了。”
萧旸渐渐靠近,试探着想要触碰昌寿,结果手刚伸出去,昌寿拖着李翯又往后退。
“你回来做什么谁叫你回来的是不是齐王叫你回来的他帮你打了胜仗,你就要帮他杀了亲娘是也不是”保养得宜的指甲嵌进李翯细嫩的手腕,李翯的哭声更加尖利:“娘我要娘娘我害怕”
然而楚王妃并不在这里,沈秋檀看得不忍却不敢轻易上前,胖胖则是直接道:“这个人好坏。”
昌寿冷冷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甲卫们,最后盯着萧旸:“说话啊,你倒是说话。”
“母亲。”
萧旸跪下,跪在渐渐干涸凝结的血迹上,然后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昌寿,布满血丝的双眼之中全是沉痛。昌寿伸出手将萧旸的一缕乱发塞到耳后:“你老了啊,旸儿这几根是白头发啊”
萧旸喉头滚动,接着有泪珠顺着脸颊滑到脖子上。
昌寿再不好,也是他的亲娘,他恨她,却无法改变血脉带来的亲缘,他十岁被送到边关的时候,多少次午夜梦回都在想娘他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在意她的所作所为,自己也不会再因为她而掣肘,但现在见了明显有些癫狂的昌寿,他心里还是过不去
“母亲,是人都会老的,儿子也一样,几根白发不算什么。儿子另有要事和母亲说,您先放开这个孩子好不好”萧旸的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了起来,循循善诱,像是对待一个孩子。
“大长公主这是疯了”
“瞧着像”
“怎么会呢”
下面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昌寿又后退一步:“不对,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恨我呢可是我没有办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