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沈非衣在沈裴房中睡了一晚, 第二日天还未亮,便又被沈裴抱着送了回去。
而沈裴几乎是一夜没合眼。
沈非衣中药以及秦玉凝受伤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而这个人, 沈裴几乎是不用思考便有答案。
太后将秦玉凝接进宫的目的便是纵横捭阖, 很显然, 能娶到秦玉凝的好处自然要比沈非衣大得多。
而这秦玉凝被刺杀不说,好巧不巧又被沈君晔救了,其用心可见一斑。
沈裴此次来只带了湛白过来,甚至连暗卫都没有, 到了这绿波山庄也已经很晚了, 之后发生的事,他几乎是完全不知情, 故此也不知要从何查起。
仅仅是沈君晔,他倒好处理,只希望这不是太后私下推波助澜才好。
同沈裴一样, 太后也几乎是一夜没合眼。
她没想过竟会有人这般大胆, 在她眼前撒野,待众人都各自回房歇下,太后便吩咐人将整个绿波山庄都查了个遍,除了沈非衣这房中的窗纸破了,其余的都安然无恙。
很显然,不是有人要杀秦玉凝,要杀的而是沈非衣。
外头被擒住的黑衣人皆是买的死士,身形甚至都一样,皆服毒自尽了。
如今线索并不明了, 故此这刺杀自然也找不到源头。
随同来的太医知道太后在气头上, 去检查屋中的香薰等东西时也都如临大敌, 丝毫不敢怠慢。
可那香也是最普通的安神香,每间房中都有,并无丝毫的异样。
太后折腾了大半宿,实在是毫无头绪,便只好先歇下,万事等明日再议。
第二日一早,天亮后,沈裴便去拜见了太后,正赶上了用早膳。
巧的是沈非衣、秦玉凝都在。
秦玉凝只是伤了肩,况且那伤口也并非太深,包扎好也能正常行动,早上醒来后,便离了沈君晔的房中,去给太后请安。
而沈非衣天还未亮被沈裴送回来后,又睡了一会儿,早上被浮玉叫醒后,便也起了床。
沈裴一进来,视线在沈非衣身上一顿。
小姑娘今日的衣裳已经变了样子,领口要高一些,正好能遮挡住脖子上的红色痕迹。
她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似乎还被粉遮住了些。
沈裴收回视线,恭敬朝着太后作揖。
太后瞧着模样也不太精神,见了沈裴只是轻轻的点了头,问道:“太子可用过早膳了?”
沈裴应道:“回祖母,还不曾。”
闻言,太后便看了茯苓一眼,茯苓即刻会意,匆匆出了房门。
收回视线后,太后便不再看沈裴,淡淡道:“坐下来一起用吧。”
沈裴也不推脱,应下后,便挨着沈非衣坐了下来。
本来没料到沈裴会来,故此秦玉凝和沈非衣各自坐在了太后两侧,沈裴与沈非衣亲近,挨着她坐下也是合理的。
那茯苓刚出去没一会儿,便端了一双的新的碗筷过来,给沈裴摆上。
这绿波山庄的早膳与宫中比确实差了些,样式也没有那般的多,见沈裴来了,太后又特地加了几样菜上来,生怕是沈裴不够吃似得。
四个人皆坐下用膳后,太后这才开始询问沈裴昨日的事。
按理说,太后带着女眷上山,将朝事交给沈裴去做,他不应这般不经传告便私自上山的,只是昨晚无暇顾及沈裴,这才将事情搁在了今早。
太后拿着勺子在碗中搅了搅,慢慢悠悠的吹了一口气,问道:“太子怎么上山来了?”
沈裴这会儿过来自然也是汇报此事,闻言便笑着开口,“那京中补办的笔试如今已经结束,孙儿挑了考官选出的前十篇文章,送来给祖母过目。”
说着,他顿了顿,语气颇有些遗尴尬,“只是考生众多,这十篇文章选出后,天色已晚,孙儿心中急切便上了山,却不想误了时辰,见祖母已然睡下,便等第二日呈给祖母。”
太后听了“哦”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转而又问道:“太子上山是什么时辰了?”
沈裴:“已是亥时二刻了。”
话落,太后放下手中的勺子,隔着沈非衣遥遥望定沈裴,“那你来时,可有听见什么动静,或是看到什么人?”
沈裴摇头,“不曾。”
太后有此问,沈裴自然也能料到。
这绿波山庄头一日来什么事都没有,偏生他一过来,便遇到了这档子事,很难不让人起疑。
他的确是不知,便坦荡的迎上太后的眸子,语气也不卑不亢,由着太后去深究。
太后只是看了沈裴片刻,便收回了视线,继续问道:“可哀家记得,你与非衣过来时,那个时早已过了子时,这段时间你竟不曾听到丝毫动静?”
按理说,沈裴有武在身,便是听便整个绿波山庄,也是能听见些动静,可偏生这一个多时辰之间,沈裴正在温泉同沈非衣解药。
他满心都扑在沈非衣这里,又岂会分神去听别的东西。
闻言,沈裴刚想回答,却被身边坐着的沈非衣抢先一步打断,小姑娘像是不太懂太后为何要问的这般清楚似得,便解释道:“祖母,那个时候哥哥同我在一起。”
太后闻言顿了一瞬,当即便蹙起了眉头,“他亥时二刻上的山,那宴席早已散去,她又怎知你在哪里?”
沈非衣伸出指,拇指压在其余指节上细数,片刻才答道:“我当时将表妹扶到房中后,与表妹说了会儿话才走的。”
“只是齐妃娘娘的桂花酿实在是太好喝了,”她语气有些尴尬,“我就将表妹的那杯也给喝了,许是贪杯了,我回去的时候肚子有些痛,正好瞧见了哥哥,哥哥便扶着我进了屋。”
沈非衣将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把话告诉了太后,以及她与秦玉凝是如何换了房间,还有回到屋中后发现浮玉晕倒的事。
小姑娘每说一句,太后眉头便深蹙一分,直到沈非衣说完,那眉头都已拧成了一个川字。
她顿了顿,又问道:“之后呢?”
“啊?”沈非衣有些茫然,愣了一瞬,不知道太后要问什么,这才不确定的开口道:“之后哥哥就回房了啊......”
听沈非衣这般开口,太后也忽觉自己想法或是有些荒唐,她怎么会以为沈裴扶着沈非衣进了房中后,竟是与她呆了一个多时辰。
她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便沉入了沉思。
她一时间辨不出沈非衣的话是真是假,沈裴来的是在过于凑巧,况且,沈君晔可不是这么多说的。
沈君晔说,他想要泡温泉时,看到了从原本秦玉凝的房中,跑出了许多黑衣人,故此,他才能及时救回秦玉凝。
可那时沈非衣与秦玉凝换了房间,若是依着那些人要杀沈非衣的心思来说,这看到了沈非衣,也不应没有动手,却反过来刺杀秦玉凝。
亦或者说,这人本就是来刺杀秦玉凝的,只是以此来混淆视线掩人耳目罢了。
可她了解沈非衣,她从小将沈非衣养在身边,那一举一动,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她都知道沈非衣是不是撒谎。
很显然,沈非衣并没有撒谎。
这般想着,太后神色越发不明,一时间这屋中气氛都有些凝滞,三人攥着玉筷,谁也不敢乱动。
最后还是秦玉凝夹了一块豆腐放在了太后碗中,软着声音缓解气氛道:“外祖母先用膳吧,再不吃就凉了,莫要因太过烦心而伤了身子。”
听秦玉凝这般说了,太后也才恍然,知道自己太过严肃,将三人吓的不敢用膳,便也不再去想,脸上立刻浮现了笑,柔声道:“好孩子。”说罢,便连忙吩咐着用膳,冷峻的气氛眨眼便瓦解消散。
只是这顿饭吃的依旧并不轻松,皆都绷着神经。沈非衣将粥喝完,只吃了几个虾饺和豆腐,便扶着秦玉凝坐在了院子里。
外头天气好,太后命人在院中支了个伞篷,又置个小几,由着两人在下头晒太阳。
而沈裴则是随着太后进了屋内。
湛白随着沈裴来时,便已经将那十篇文章用盒子装了起来盛好,见两人去了书房,湛白便连忙跟上,将盒子打开,亲自呈给了太后。
太后虽说相信沈非衣,但她并不相信沈裴,即便是沈裴将沈非衣送去了房中,这其间一个小时,也足够他做些事儿了。
可想归想,太后觉得沈裴并没有理由杀掉秦玉凝,且在这之前,她也隐约给沈裴透露过想要将秦玉凝许给他的意思。
沈裴自然不是傻子,他明白秦玉凝嫁给他是什么性质。
太后思来想去都没有足够的证据,去定下沈裴亦或者是沈君晔刺杀秦玉凝的动机,好在秦玉凝伤的也并非太过严重,故此便不再去想,而是拿起一卷文章摊开细看。
她向来对于每次的春闱都格外的看中,故此这十篇文章,她看的极为认真,甚至看到有些说的不错的话,也都会再重新看过一遍细细去品琢。
这十篇文章用了小半个时辰太后才看完,放下后,她并不着急吐露表情,而是好整以暇的看向沈裴,问道:“这文章你可都看过了?”
沈裴点头,“都看过了。”
太后又问,“那你觉得,谁写的更胜一筹?”
沈裴并不考虑,直接开口,“孙儿觉得,戚云溪的文采尚且不错。”
“哦?”太后似笑非笑,“哀家若是没记错,戚云溪应是太傅的嫡子,太傅向来与司朗,”她顿了一下,特意点名,“也就是你的舅舅,相交甚好。”
这话中明显的一顿,便是试探了。
沈裴哪里不懂太后的意思,这分明就是明摆着说戚云溪是他的人,他心里想的什么,太后都知道。
他面色无异,也笑着开口,却并不多嘴,“正是。”
沈裴话落后,气氛便陷入了沉默,变得尤为安静。
太后坐在正座上,手里端了盏茶,此刻也捏着茶盖,茶盖半掩在上头,并不动丝毫。
沈裴坐在他侧边的梨木椅上,太后看他,他也淡然的迎上眸子。
两人就这般对视着,半晌,太后这才盖上茶盖,极轻的啪嗒一声落下,将茶盏放在桌上,缓缓笑了,“太子眼光不错,哀家也觉得这戚云溪文采好极。”
沈裴也跟着笑,“祖母谬赞了。”
这文章看完后,两个人寥寥交谈几句,便出了门。
彼时沈非衣和秦玉凝坐在外头,茯苓怕两个人无聊,还置了个小几过去,放了一盘葡萄,由着两人边说边消遣。
沈裴看了一眼外头背对着坐的两人,便对着太后道:“之后的殿试,孙儿是想等祖母回宫亲自考核,不知祖母意下如何?”
太后原本定的是先歇息个一个月两个月的再回去,倒是忘了春闱这茬,闻言思忖片刻,才淡淡道:“也可。”
顿了顿,她开口,“你权且回去,待玉凝的伤好后,哀家便回宫。”
说罢,沈裴这才请辞离去,湛白端着盒子也连忙跟上。
沈裴回了宫后,不过几日,沈君晔也回了宫,他来绿波山庄一趟,仅仅只是为了设计秦玉凝。
如今计划落空,太后甚至让秦玉凝搬到了他院子里,沈君晔无法下手,便只好打道回府。
这次刺杀秦玉凝负了伤,可安排刺杀的人行事实在小心,那些个死士根本查不出源头,除了揪出几个办事不利睡着了的小厮,其余的没有丝毫线索,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随之消失的,还有沈非衣中绮罗香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