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舒,我爱你。还有……好好活着。”
话音伴随着叹息声消散在风中,覆在他脸上的手瞬间失了力气,云初的眼睫垂了下来,眸子里所有的光彩顷刻间消失。那双灵动的双目此刻灰暗一片,漆黑地倒映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马蹄声响起,踏得山林似乎都震了起来。
闻人初看着迅疾涌过来的兵马蹙起了眉头,对阎瑶道,“先离开这。”
只不过她还未走出几步,浑身的力气竟像被完全抽空了一般,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闻人初忍着剧痛去看阎瑶,阎瑶并没有比她好多少。
阎瑶的身体已经几乎趋近于透明,她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痛苦的神色,红光从她的身体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那些流逝在空气中,伴随着红光一起消失的,还有她前不久刚通过诅咒获得的能量。
“……她竟然……”
闻人初的视线最后定格在阎瑶难以置信的表情上,因为在下一秒,阎瑶的身体整个都化为了透明。
闻人初吐出一口鲜血,随着阎瑶的消失,整个迎头栽倒在了地上,在死去的前一秒
。
耳边还回荡着阎瑶未说完的话,以及她腰间坠落的铃铛声。
裴忍和楚啸带兵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栾舒跪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怀里空无一物。
“怎么会没了……”
他面色苍白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一句,恍然未觉裴忍和楚啸的到来。
直到裴忍和楚啸喊了他数遍他才回过神来。
“裴忍。”栾舒站起身来,他的眸子暗得可怕。
“末将在!”
“除了司空褚,其他人一律斩杀。”
栾舒冷静又冰冷地命令道。
他要让这些人给云初陪葬。
“殿下!这……”裴忍猛地抬头,“大业未成,这样恐怕……”
“杀了。”
栾舒淡漠的语气让裴忍一震。
“……是!”
这一天,飞狼派后山血流成河。
那些没被云初杀死的人悉数被栾舒杀尽。
尸体遍地,如同人间炼狱。
夜里的暴雨呼呼的下,血水顺着山涧往山下流淌。
被血染得深红的土地,在下了几天几夜的雨之后才恢复本来的颜色。
这些死去的掌门和弟子成了江湖中无人敢谈的禁忌。
不久后,东炔王齐泽被逼死在大殿之中,十五年前失踪多年的二皇子齐晏归来继承了皇位,一场被掩埋多年的宫廷丑闻终于被天下所知。
十五年前,东炔边境被子无国骚扰,太子齐昊领兵去平定边境动乱,却在班师回朝的途中被齐泽的人给堵杀。
当时身为上一任君主的齐昱并不知道是自己的弟弟齐泽害死了儿子齐昊。齐昊的死对齐昱打击巨大,本就患有心病的齐昱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暴毙而亡。
解决了齐昱和齐昊,齐泽立刻将矛头转向年仅十岁的齐晏。只要齐晏一死,齐泽必然从王爷变成东炔王,站到权利的最顶点。
丞相杨峥料到齐泽不久后就会对齐晏动手,于是让先皇齐昱生前的近卫兵把齐晏送出宫去。
齐泽知道之后立刻派出大量兵马出去追赶,最后把齐晏一行人围困在一方山坡上。让弓箭手用蘸了油脂的箭簇,尖头燃着火射向干燥的山林间,想要把齐晏活活烧死或者是闷死在山林里。
可惜,事与愿违,当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林里的大火被扑灭。齐泽带人进去搜寻时,只看到地上无数焦炭的尸体,那些尸体面目全非,根本分不清其中有没有齐晏的尸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心中有鬼的齐泽并没有放弃寻找齐晏,在他称帝后的十年里一直暗中搜寻齐晏的下落,然而齐晏就像真的死在了山林中一般,没有任何音讯。
就在齐泽放松警惕,觉得齐晏已死之时,西楚之地叛军崛起,齐泽只好将大将军裴忍调去西楚平叛。谁知亲信却传来消息,裴忍公然叛变,归属反贼麾下。
这无疑是压死齐泽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忠心耿耿的裴忍为何会叛变。直到叛军带兵杀进皇城,他才知道原来所谓叛军首领并非西楚侯爷宇文淮,而是他花费十四年都未寻到的二皇子齐晏!
那日,东炔皇宫被血浸染。
乌云遮日,地面的白雪被滚烫的鲜血染红。
齐泽看着朝他走过来的齐晏和楚啸,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费尽心血寻找的人竟一直都在他身边,而他以为是草包的楚啸,竟然也参与了这场权力的纷争。
也是,灭国之仇,楚啸怎么
可能忘怀。
齐泽突然开始后悔起来,若当初杀了楚啸,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是楚啸是云玥的孩子,叫他怎么忍心动手。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
他本可成为一代明君,可惜在云玥死后他早就忘了当初夺位的初心,一心只想借酒消愁,最后得了头疯症,被幻觉缠身,政务全被搁置。而东炔也在他的手中逐渐变得内忧外患。
当齐晏的剑刺进齐泽的胸膛时,齐泽竟然觉得终于解脱了。
他这一生,为了权利杀了信任他的皇兄齐昱,杀了敬仰他的皇侄齐昊,而后又为了得不到的爱情将权利葬送。
到最后死在了满腔仇恨的齐晏剑下时。
那些遗忘的愧疚终于有了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