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城外三十余里的一处洞穴内, 枫子序带着姜涅躲在此地已经五天了。
路上姜涅突然失去意识,枫子序且走且停带着他走到了这里。
枫子序找不到姜涅昏厥的原因,但他知道与姜涅刚炼出来的灵髓有关, 几天前姜涅的灵核突然进阶成了灵髓。
他似乎一直都搞错了,姜涅可能在四年前住进冰洞之前, 在酉庄遭难之前……姜涅的灵识就已经可以游离离体了?
如果是这样, 年幼时的姜涅就开始操纵了灵识, 只是旁人没有发现,而年幼的姜涅拿灵识离体当作玩乐……
枫子序背部生出一股寒意, 如果是这样,姜涅的灵识很早的时候就因为人的驾驭而产生了灵性, 反过来在姜涅受伤之后, 灵识是可以主导他的意识的。
控制他该想什么, 该做什么……
枫子序握紧拳头,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直让枫子序都很困扰的是,姜涅还有一魄被夜冥弄走了还没有找到。他进巳月楼问过姜岐, 姜岐的表情做不得假,姜岐并不知道此事。
姜涅本身魂魄不全才给了灵识可以操纵的机会, 若他魂魄齐全也不至于每每都被灵识掌控心智。
如今灵髓已成形,姜涅的修为与日俱增, 看样子金丹劫也快到了。
一只白色的纸鹤落在洞口, 枫子序余光一瞥, 眨眼之间伸手将纸鹤捏住。
“不要进业火城,魔教派了一千伏兵,扇尧很安全, 魔教教主抓扇尧是因为她是上古剑阁氏后人。”
枫子序惊诧之间, 纸鹤仿佛是疲累的低下头, 又很快化作粉末,这是大师姐给他送来的密函,纸鹤应该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他。
传言里那些经书上无解的神兵利器只要遇到上古剑阁血脉也会觉醒。
扇尧竟然是上古剑阁氏后人。
枫子序很快想到了血怒天……
姜涅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混沌,他视物有些模糊。看到洞口透进来的白光,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洞穴。
他站起来,未走几步,枫子序闪身进来手里捏着一个水袋。
“少主,扇尧不在业火城内。魔教伏兵一千,等我们自投罗网。”枫子序将水袋递给他,继续说,“少主是不是知道扇尧是剑阁血脉?”
姜涅盯向他:“那日我触碰到血怒天的脉搏时猜到了一点,但没敢深想。”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他并不感到意外,如果是因为这个,就是他害了胥山。
是他将扇尧留在胥山的。
姜涅闭了闭眼眸,叹道:“我去魔宫圣殿找那个人,大巫,十六部交给你了。”
“你疯了?!”枫子序双手握紧他的臂膀。
“兵主部若出事唯你是问,这是命令。”姜涅坚毅的眸光看向他,周身那股阴郁苍白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冷硬与狠厉。
枫子序怔忡片刻,用力握住姜涅臂膀的手松开了,他后退一步行礼。
“苗疆的少主可以命令他的大巫做任何事,可他的大巫只希望他活着回来。”枫子序平静地说完,转过身去,看向洞外缓缓爬出山头的日光,“四年前我救你,不是想看着你再死一次,你的命是我拿寿命换的,少主。”
姜涅看着枫子序远去的背影,看着他解开马缰翻身上马,看着他陷入晨曦之中……
魔宫圣殿在哪里,即便是魔教弟子绝大部分都不清楚。
有人说在雪域,有人说在昆仑,还有人说在西域的戈壁滩上。
但有一点没错,那里有冰雪,有狂风。但魔宫圣殿又是黄金打造,水晶地板,宝石穹顶,熠熠生辉。
中原曾经有人到访过那里,那个人是顾君亦。桓六道对他描述过那场战争,而他至今不知道桓六道有没有参与那场战争。
赶走枫子序后,姜涅仍留在业火城外,他并不担心会遇到魔教的人,他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死两次。
业火城内的局若是为他所设,他还是会去。这才是他的真实打算,所以他让枫子序回兵主部。
他算好时间,魔教的耐心不会太多,他们在业火城设伏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一直蹲不到人会松懈下来。
再等等……
魔宫圣殿
扇尧住进虚弥殿已经三天了。
除了她,这里还躺着一具尸体,刚来的时候她会觉得害怕,现在她看着那一具尸体已经没有感觉了。
扇尧在自己的“壳子”里躺了一会儿,因为刚“穿”上这具身体没有多久,她真的没办法操纵自如,甚至有时候都做不到用这具新壳子走路或者拿东西……
新壳子穿不习惯,扇尧索性也懒得穿了,在虚弥殿内飘来飘去。
那具陌生的尸体被放结界包裹着,四周贴满了符咒,她知道只要靠近那具尸体十步之内就会被弹开。
因为她刚来的时候被弹开过一次,且与虚弥殿的地板亲密接触过了……
可是,她还是会很好奇那具尸体是谁的。
为什么魔教会将一具尸体困在这里。
而且这个虚弥殿似乎是魔教教主的隐秘地。
这几日除了这具被封印在这里的陌生尸体困扰着她,她还担心着大师姐的安危。
在她被押往魔宫圣殿时,她猜到魔教可能会对大师姐动手,所以临走前她让大师姐想办法逃走,也不知道大师姐逃出去没有。
扇尧还不知道大师姐已经成功逃出去了,她往北一直逃出了赵郡,在冰城魇宗也有胥山据点,她想可能只剩下冰城的据点还没有被魔教发现了,她必须联系胥山还没有叛变和被杀的弟子,重振胥山。
水晶窗被推开,外面的人敲了敲,低冷的声音传来:“吃饭了。”
给她送饭的魔教士兵将饭盒放下后离开了。
扇尧飘过去看了一眼今天的菜,又火速回去穿上她的壳子……
也只有吃饭的时候她才这么积极地穿上她的新壳子。
扇尧有些别扭地走过去,僵硬的手抱起食盒。
卤鸭腿的香味在口中弥漫着,很快一只大鸭腿只剩下一根骨头。
她叹了一口气,俨然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
还剩最后两块绿豆红豆做的馅饼,她舍不得吃,盯着看了许久。
魔教的人一天只来送一次饭,她不穿这具壳子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饿”。
看来只要习惯了灵魂离体是真的会上-瘾。
不知过了多久,扇尧小口小口吃完两块馅饼,正在擦手之际,水晶门开了,日光从身后倾泻而至,她看着水晶地面上她的影子,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没有立刻回头……
真是有意思,她看着这人的影子都有种熟悉的感觉,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便觉得他不是来杀她的,也可能不是为了什么剑阁血脉。
他走到一旁的水晶椅上坐下,日光下映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她能听到他身上那些宝石水晶碰撞的声音。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她听着那些宝石碰撞的声音,他看着她也只是看着。
终于,大约是过了一刻钟,扇尧听到他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如此,后面的几天,他每天她吃完饭的时候都会过来。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说的却是:“你不担心饭菜里有毒?每天都吃的这么开心?”
很显然扇尧愣了一下,敢情这么多天他一直都在关注她怎么吃饭啊?
她有些生气地转过身去,也是这一次她这么近的,这么清晰的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一双如画眉眼眼尾带着妖冶的红,极薄的唇如血染一般,目光阴鸷中带着极强的穿透力。
这张脸,眼角眉梢都写着两个字:妖邪。
她怔住了,运量着骂他的话也没有骂出来。
只是直觉,不想惹这个人,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不说话了?”她气势汹汹的转过身来,结果舌头像被猫叼走了一字不说。
萧彦尘皱了一下眉,问她。
“只是有些惊讶,为乱天下的魔教,教主竟然这么年轻。”她的手指捏着衣摆,似乎是不想让他看出她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三十七年前,本主和你一样用一缕头发修出肉身。”
什么!
扇尧震惊地抬起头来,这一刹那两人的目光交锋。
她或许是明白了什么,却又还不明白:“你只是因为这个才将我带到这……”
她的话音未落,只感觉到一鞭子重重地抽在她的脊背上。
因为还不适应这具身体,疼痛感对她而言来的有些慢,停了一会儿,她才疼地龇牙咧嘴,愤怒地看向他。
“这一鞭子是提醒你,这是魔教,本主是魔教教主。”
他撑着下巴,目光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能力。
“看你修出身体确实令本主想起过去的自己……不过本主没你这么运气好,刚修出的身体就是十几岁的模样,给你修身体的人费了不少心思,当初本主修出来的身体是婴孩大小。”
一个婴儿当如何在魔教这样的地方存活下来?
他吃过最难吃的饭菜,喝过毒药,甚至为了活下来甘心给人试药试毒……皮肤溃烂过、五脏坏死过,失去过知觉与意识,可他还是活了下来。
后来他终于成长为少年模样,却在谈笑之间杀了拿他试毒,却也是唯一给他饭吃的人……
他穿上这个人的衣服,走出了魔教炼丹房。
他以为等待他的是逃出去的新生,却没想到有人目睹了全部过程。
“雪域之境你是逃不出去的,如果你有地图你可以走出去,如果没有地图你的阴魔功得达到十层才能自己走出雪域。”
当年金护法对他说的话,他对扇尧重复了一遍。
他说完站起身来往外走,他杀了土护法,却在掌管魔教二十年内再未给魔教立过土护法。
扇尧盯着他的背影疑惑地皱着眉头,这次她追了上去:“……魔教教主究竟想说什么?”
萧彦尘微垂下眉眼,冷然一笑:只是想除干净年少时养成的那只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