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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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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镯还想在棺材里睡一觉,杜若水哪肯答应,又担心他身体,很快把人逐走了。纪云镯离开后他也没什么可做的,当晚早早就进棺材里睡觉,里头似乎还有几分纪云镯残留下的气味,那一觉他睡得很香,黑暗里罕有的有了色彩,因为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出现了纪云镯……


翌日他是被石青山的到来所惊醒的,这些年来杜若水习惯了睡觉时也保持警醒,过往石青山送来的尸体里有一些行尸,指不定哪天夜里就会起尸——这种情形他也就遇过一两回。因为那些棺材事先都弹好了墨绳,最后也没闹出多大动静。


是以石青山的脚步来到门外他就睁开眼清醒过来,迅速起身从棺材里爬出去,下一刻石青山推开门走进来,也不看他,大步上前去看他睡那口棺材,回过头厉声道:“混账!”他劈手掴了杜若水一掌,杜若水被打得侧过脸,右脸一片火辣辣的疼,嘴里也蔓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你怎么敢!”石青山气得声音都在发颤,脸色铁青,“你让生人进来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筹谋了这么久……”


“谁,是谁?”


杜若水垂下眼不应声。


“好啊,好啊,”石青山摇头冷笑,“养了你这么多年,养成了一条不识好歹的白眼狼。”


“你跟我来!”石青山扯过他往外走,力道大得骇人,杜若水驯默地由他摆布,一路被拖到村子后面的山坡,站在田埂上能将整个村子一览无遗。


“你看看,村里哪家孩子不是四五岁就开始学着做活?每天鸡一叫天还没亮就要起来,日日起早摸黑,风吹日晒,在外要放牛割草给农忙的大人打下手,在家要砍柴烧火做饭,半大的孩子搭个凳子在灶台前就能把一家人的饭给做熟了……这些年我让你做什么了?”


“我供你吃、供你穿,每日饭食还托人一顿不落地给你送到门口,你是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以为都是应该的?”


“你以为自己是谁?”


“呵,你总不会和季若愚的孙子一样是个金贵身少爷命?”


“我呸!”


“我告诉你杜若水,你以为你不用和他们一样因为什么?只因为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就不配被称为人。”


“我看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现在有人愿意和你在一起,和你做朋友?那是因为他太傻,他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旦他知道了……他只会和其他人一样离你远远的,生怕给你的晦气沾上。”


“本来看你太小,还想再等几年……免了。明天你就跟我走,我带你去外面看看,什么才是你该过的日子,哪些才是该和你在一起的朋友。”


他那时才意识到,从前他只知道自己欠石青山,可他原来从一生下来就欠石青山的,还欠他很多很多,只会越来越多,只怕还都还不清。即使这种从小关在院子里、夜夜睡在棺材里的生活对他来说是孤独苦闷甚至痛苦的,可他仍然欠石青山。


他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只能是回到诞生之初,如果石青山没有剖开母亲的肚子,没有把他从她的血肉里剖离出来。


他想象着,觉得那个地方一定比此处更温暖。


石青山走后他推开另一口棺材,从里头取出自己这几年攒下的几百枚铜板,用旧衣包好一路送到石青山家。


他住的这处院子属于石青山,在村子最西边,一向偏僻冷清。而石青山家和村长家相隔不远,在村子东边,村东有一条河,叫螺河,从山里流出来的,河水清澈,鱼苗充沛。打水方便,土壤也肥沃。住在这一带自然是最好的,能住在这一带自然也是村里最有地位的大户。


石家的房子挨近小河,排在一众屋舍最末端,而村长家位居中心。他要去石家,村长家是必经之路。从那扇打眼的红色大门前经过,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纪云镯。


不知道这时候他在不在家,在做什么?


石青山家虽立在边角,实际地理位置很好,比其他地方平白高出来一截,杜若水走过倒数第二户人家,面前一道东拼西凑、迂回排布的石阶延伸到高处,石阶边上围了一圈篱笆,篱笆里一方畦田种满了绿油油的菜。走上石阶是一片平整开阔的泥地,比其他人家的地阔多了。他家房子也很好,空地边上就是,一幢两层的青瓦白墙小楼,建造得漂亮大气,白墙在微暗的夜色里亮得反光,看上去新极了。左边葺了一间用木板和砖石搭的猪圈,透过缝隙能看到几头白花花肥滚滚的猪,埋头在食槽前吭哧吭哧吃的正香,人也吃的正香。


空地上摆了一张四方桌,桌上摆了六七道菜,有荤有素有汤。共坐了四个人,一个是石青山,一个是他老婆,四十多岁、微胖、手脚壮大的妇人。另两个都是石青山的儿子,他们比杜若水大,精瘦,高个儿,皮肤黝黑。四个人的筷子都动得很快,咔咔咔响得热闹,倒吃出了流水席的阵仗。杜若水走过去,影子盖住月光射在桌上,四人的动作一时全停下来,瞬时又安静得突出了那几头猪吃饭时响亮的声音。


他们的目光既冷,也刺眼。


其他人看他时目光里有嫌恶,但总有畏惧,有时——比如他戴着傩面时,他做剑舞时,那种畏惧甚至会压过嫌恶,叫他们不敢直视他,目光躲闪,半遮半掩。这一家人看他的目光里却全无畏惧,只有嫌恶。


他耳边又响起石青山那句“我看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看来他们都知道了。


他从背后拿出那个包袱,包袱里的铜板随动作挤压出清脆的声响,对面四个人的表情又变了。


石青山搁下筷子,起身迎上来,高大的身影盖过了他的。


杜若水没抬头,只把手平平递出去,石青山接过那个包袱,拎起来抖了抖,几百个铜板在里面噼里啪啦发出比刚才更有分量的声音。


石青山笑了一声,大手从他头上罩过,十数年来头一回有这种说得上亲近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又淡淡地说:“走吧。”


他转身就走,走得飞快,把那栋漂亮的小楼和那一桌子热闹的饭菜抛在脑后,走下台阶时还能听到石青山在说话。


“所以说啊……这犟头还是得打,打了,不就服帖了,晓事了?”


“当家的,要我说,早该这么做了。”


“看他那个磕碜样,爹,你总说他命硬,怕只是命贱哦。”


“爹,你有钱,我要吃咸鸭蛋!”


“我要麦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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