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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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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隐约传来一些争吵的声音。


方骏抬脚踩在露出水泥壳的台阶上,缓缓走上去。


秦海站在窗户边抽烟,没说话。他身前应是他下面的一个小包工头,指着对面的人几乎是跳骂。对面站的是个中年男子,头发花白但打油梳去了后面。他被骂得憋屈,但一脸不满意,很桀骜的摸样。这人后面则是有些惊慌的苏小蘸,她既无法阻止骂架,又不能参与其中,只是频繁地看身边冷脸的楚朝阳。


场面有些难堪了。


一次的协商没有成果,双方都气呼呼地散开。


楚朝阳示意苏小蘸把老娘舅和秦海手下的人送走,他们需要单独聊聊。


苏小蘸只好忍耐着,强行将她舅舅拉走,连带刚那暴跳如雷的包工头。


楼梯上相遇,方骏提前打招呼。“你好,我来找秦海的。”


苏小蘸有点脸红,什么都没说。她小心让了让,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道,“方总,我之前找你的事情希望你能保密。”


她找方骏,起心是让他管管苏小鼎。可后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让她颇疑惑。私下想了好几回,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人有二心。方骏这表现,似乎根本不在乎苏小鼎一般。难道说,他们不是那关系?


如果真找错了人,恐怕会惹麻烦。苏小蘸现在还不想和楚朝阳撕破脸,更害怕他知道自己私下的小动作,因此十分慌张。


方骏不知她的小盘算,只是见她胆怯,点了点头。


她这才松了口气,闷头下楼。


因交谈的声音,引起了楚朝阳的注意,他看过来。


方骏走出去,冲秦海道,“我在下面等得有点久,就上来了。楚总,不会打扰你们吧?”


确实打扰了。


楚朝阳有不痛快,但没表达出来,只看着秦海道,“这样就不太好聊了吧?”


“很有必要。”秦海道,“咱们去旁边茶楼吧,这儿乱得不成样子。”


到处都是崩落的建材和没燃烧完成的黑灰。


方骏随意道,“明仁最近有项目,秦总是第一合作对象。可这次的火灾让我比较担心,你晓得,酒店和酒楼一样,面向公众营业,安全最重要。他解释火灾并非意外,也不是他施工队伍的原因。”


“我总觉得过来了解一下比较放心。”


楚朝阳没再说什么,道,“走吧,去茶楼。”


茶楼有包间,秦海要了个最隐蔽的,让上了最好的茶。


楚朝阳一路没吭声,但进了包间后却若有所思。等热水和茶叶上来,秦海给三人满杯后,他似乎有话说。


方骏道,“如何?今天能找出火灾原因?”


秦海摇头,看着楚朝阳道,“众说纷纭。我们的工人检查了好几次自己的线路,都没问题;设备单位的人拿着老舅爷的条子来,私自动用了,但坚决说是我们给电导致的。派出所那边立案了,说要查,可他们那效率也快不了。问题是楚总这边也等不下去,是吧?”


楚朝阳叹了口气,道,“一笔烂账。”


秦海便讲起老实话来,“楚总,也不是我马后炮。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你人爽气,价格给得不错,我才做主接了这单子。你可能不知道,从咱们进场准备开始,你家那位老舅爷就没消停过。该吃喝的咱们陪吃喝,节气上的礼节该做的咱们都做,但实在过份的就没法陪了。”


“老人家可能觉得不尊重他,多处为难。中间好几次付款,别的单位都给了,我们的全压着。”秦海道,“好几次给你打电话,你说钱没问题,让咱们继续干活做着走。行,我信你话,自己垫款活儿全干了。结果呢?”


“一把火烧了。”


方骏看楚朝阳,神色如常,可见是见惯了。


秦海这样已经做起来的,专营酒店装修改造,常年经手的单子最小的确实上千万。楚朝阳一个店面投资,撑死了靠近千万,要让他死命争还真不必。


楚朝阳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咱们先不聊其它,说赔偿的事情。我的意思,咱们双方都有损失,不如各退一步,各承担一部分。”


秦海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麻烦的是楚朝阳,越拖下去对他越不利。因此,他一点也不怕。他道,“我的要求刚才已经说了,把合同上的余款付了。医院里躺了三个人,这和楚总无关,我找设备方就行。后续我们不管,你该找别人修复找别人去——”


漫天叫价,等着就地还钱。


方骏挑眉看着楚朝阳,看他如何应对。


结果楚朝阳喝了一口茶,起身道,“茶也喝过了。事情谈不好,那就算了吧。”


就走了。


没有任何让步和协商的余地,因为连还价都不肯的。


秦海也不生气,转头对方骏道,“我是中人家套了。”


方骏愿闻其详。


“干他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出事故被停业拖时间。你看他那态度,反而是一点要和解的意思都没有,生逼着走死路?为啥?”秦海摇头,“我老早就觉得这个楚朝阳要甩了他老婆,把苏家菜的招牌弄成自己的。”


“你看着好了。这事儿绝壁被拖成大事,恐怕苏家菜的好日子真到头了。今天让他带老婆来,也是故意的,就是让她瞧瞧事情糟成什么样了。”


“拖上三月,损失超千万——”


“我怀疑,火是他找人故意放的。”秦海骂了一句脏话,“这人,比老子还毒。”


硬生生千万的损失,一个靠口碑起来的饭店,一个用贷款投资的饭店,恐怕还是会肉痛的。


再加上里面养的诸多蛊虫,正是楚朝阳生事的大好时机。


方骏陪秦海喝了一会儿茶,又聊了些闲话。他估计楚朝阳还没走得太远,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不料刚下茶楼,楚朝阳站在台阶旁边抽烟。他一手揣裤兜里,一手捏着烟,面无表情地看着残破的店门。


方骏看过写楚朝阳那一期的杂志,编辑文笔极好,对楚朝阳极欣赏。文字表述,楚总虽然是个生意人,但身上却不经意流露艺术家的气质。无论眼神,动作还是语言,会给人留下许多空间,对美的想象。


楚朝阳此刻,有些隐忍,有些伤感,又有些坚韧。


方骏走过去,开口道,“做生意,难免有意外。”


楚朝阳看他一眼,眼神收敛了一下。他抬手,抽一口烟,再指着那大门道,“苏家菜的第一间店,是和别人合伙的。当时规模不大,经营面积只有几百个平方米。平城人好吃,类似的酒店数千家。门口挂着牌子的,牌子稍微有来历的,又有好几十家。别人经营几十年,客流稳定,名气在外,又有积累许多年的资金支持。因此,刚开业的时候,其实一点也不被看好。”


“苦熬了一年,没回本。年底盘账,差点连过年的钱都没有。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跟那合伙的人说应该改变经营方式。他却不想做下去了,要把店盘给别人,让咱们自己把牌子弄回去。他算了算,把店盘出去,起码他不会亏本。可我不能就这样算了,因为算了,苏家菜的牌子就真的滥下去了。”


方骏问,“你怎么办的呢?”


“说服了小蘸和小蘸爸爸,牌子免费给我用。我自己找合伙人把股份买下来,承诺一年来全部还完。合伙人却不过情面,同意了。所以,我其实只有一年的时间来救活它——”


“那一年的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不管过程多痛苦,结果总是好的。”楚朝阳眯了眯眼睛,“苏家菜名气打出去了,起码在我手上,它没死。一年后,我把钱全还合伙人,他不要,想继续投。我没同意,以后所有苏家菜都不接受任何投资和合股。我拿着第一间店的营业流水去贷款,做了第二间店,又新起了一个总店,然后再是四间,第五间。”


“没有楚总,没有现在的苏家菜。”方骏淡淡道。


“牌子?”楚朝阳笑了一下,“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可它现在是我的了,就不能放。”


方骏挑眉,“据我所知,苏家菜那块牌子是挂在另一个公司名下。那公司法人是你岳父。”


楚朝阳点点头,却没说什么。


“你准备怎么办?”方骏道,“不如出钱从你丈人手里买过来?”


楚朝阳没说话,将烟头掐掉后道,“今天也是被打击到了,所以和方总废话。你就当没听过——”


方骏摆摆手,“听得精彩,楚总有许多地方值得我学习。和小鼎聊起来,她对你也是十分赞美。”


楚朝阳冷笑一下,有点阴地看了他一眼。半晌,他道,“那小鼎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基本上算是个孤儿,很早出来自谋生路了。”


苏小鼎当然不会说,楚朝阳也深知她不会提他,方骏更知道楚朝阳知道的一切,但也心知肚明对方这样提,不过是摆明了讲——你方骏,和苏小鼎还不够亲密。


“我和小蘸结婚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白眼狼;师娘出殡的时候我没去,有个老客人跑后厨冲我吐了一口唾沫;师傅不再认我,小鼎也很久没跟我说过话。”楚朝阳看着方骏,“所有人都认为我做得不对,但最起码我保住了这块牌子。”


方骏冲楚朝阳拱手,“小鼎应该谢谢你。”


“从来——”楚朝阳道,“小鼎要我做的事,我从来没有不愿意过。”


方骏偏头,可还是抢了她的招牌。


楚朝阳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小鼎从没受过委屈。她现在承受的每一分,我都会原原本本地找回来。不管对方是谁。”


这话说得过于针对,方骏的心缩了缩。他感觉有些怪异起来,结合苏小鼎前一段的异常,他便极随意地道,“楚总是小鼎的姐夫,帮她是应该的。不过,小鼎给你倒委屈了?说了我什么坏话?”


楚朝阳不阴不阳地嗯了一声,没搭腔。方骏的心却沉了沉,女朋友太会搞事真是麻烦。没想到两人短信不仅聊到了离婚,居然还能聊他?他眼神晦暗,那些不快也无法藏起来,只冷冷道,“不过,姐夫事忙,既要顾苏家菜,还要照顾嫂子。我会尽量对小鼎好,不劳你费心。”


楚朝阳眼睛暗了暗,转身离开。


方骏目送他上车,片刻后车以飞快的速度转过街口。他略摸了一下下巴,楚朝阳是真把他当仇人了?


问题是,苏小鼎究竟急于摆脱他到何种程度,居然向楚朝阳求助?


思前想后,除了保证金的时候略有点私心,但那仇她自己报了;后来借着沈文丽,抢压着她做了女朋友。难道只因为这个?


不对。如果只因为这个,苏小鼎对楚朝阳的恨绝对超过他。


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方骏摸出手机,正要找人去查查,秦海从后面上来了。


“你和楚总聊得挺好?”秦海问。


方骏看看他,道,“我女朋友苏小鼎,算是他师妹。”


“苏小鼎?”秦海声音不太正常。


方骏再看他一眼,道,“对,就是帮叶岚搅合了你婚礼的那个苏小鼎。不好意思,请你见谅,她也是为了生意。”


秦海的脸抽了抽,不知道是笑还是哭,有点扭曲。


方骏突然来了一句,“她公司刚开张,生意不好,也是被钱迷昏头了。你不会记恨她吧?”


“怎么会?”秦海干笑了一声,顿住道,“刚开始是挺恨的。也不为别的,就是婚礼上去了诸多生意上的朋友,一个个解释挺麻烦。”


“行。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喝酒,谢你大人大量。”


秦海笑着应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只等方骏一转身立刻,他立刻收了笑脸。


苏小鼎突然发现方骏变得闲起来了。


之前她正经忙也好,方骏清理明仁的麻烦也好,两人吵架也好,只要她说一声工作,方骏起码明面上是支持的。即使送点心来试吃,也是请的快递。


现在,改亲自了。


他拎着干冰保冷的箱子递给吴悠,“给你,拿去分了吃吧。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帮我标注一下。”


吴悠刚毕业没几个月,哪儿见过这阵仗?路天平普通帅的,钱上抠得死紧,但就嘴巴子甜,已经把她迷得七荤八素了;现在来一个真帅加有钱的,还会做东西,简直立马拜倒西装裤下。


甚至,她都开始帮人说好话了,“骏哥天天给咱们做好吃的哎!”


不过三四天,发展到骏哥了。


苏小鼎戳她额头,“你怎么那么好收买?我告诉你,少跟他聊天,少讲咱们公司的事情。晓得不?”


吴悠连连点头,“苏姐放心,这点我还是有数。”


有数个屁啊,脸都笑烂了。


苏小鼎以为他来了就是要缠着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应付他。她道,“明仁最近是不是不忙?给你休假了啊?”


方骏笑一笑,递了一个装点心的小盘子给她,“试试看。”


是个培根卷,小小的一口就能吃,不会弄脏手,也不会弄花妆。


她接了,以为他可能就此要废话,却见他转身朝食堂那边去了。


最近楚朝阳被新店火灾搞得焦头烂额,终于没来了,令苏小鼎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吃完点心,小盘子丢垃圾桶里。吴悠那边已经将许多分给几个带班的师傅了,包括一些饮用水之类的。她见问题不是太大,便窝旁边去和王娜沟通了。钢骨结构基本差不多,接下来要开始上各种布、绸、纱和蕾丝等物。


现场的事情忙完,苏小鼎准备回公司处理一些订货合同和款项。她转了一圈,没发现方骏,不知躲哪个角落里去了。虽然一直很嫌弃他,可一个招呼不打就离开有背她目前要营造的气氛。她想了想,给他拨了一个电话。


“你在哪儿呢?”她问。


“看图纸。”他回答。


看图纸?苏小鼎被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图纸全部保存在吴悠的电脑里,另外出了一份施工的给工人师傅们。问题是,方骏看图干嘛?


苏小鼎进施工区,吴悠还在改图,旁边没人。抬头,却见站一组架子边和师傅聊天的不是他又是谁?


她简直搞不懂他的套路,走过去。


方骏仿佛没见她,继续和师傅说话。无非哪儿人,多大年纪了,孩子上几年级啊,一年学费多少,能挣多少钱,最近活多不多。


师傅聊得有一搭没一搭,见老板来了,拎着工具走了。


苏小鼎扯着方骏的胳膊,“你干嘛呢?”


方骏也不反抗,跟着她出去。他道,“你要回公司了?”


“一起?”她问。


“你自己先回呗,我再聊会。”


还聊?


苏小鼎怀疑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要捣什么鬼,但百分百确定不怀好意。她也顾不得许多,“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晚上我带你去吃大锅菜。去不?”


方骏摸摸她额头,“不用啦,我等下还要去找沈川。”


苏小鼎无法强迫他,只好半信半疑地走了,半道上给吴悠发了个短信,让她看着点方骏。


回到公司,钱惠文那边交了许多付款单上来。苏小鼎一一核对,又打了一波电话催货,提前和路天平约时间。


关于婚庆主持人,苏小鼎还是主推路天平。王娜看过他的照片,又看了几个录像,对他嘴皮子印象深刻,没反对。


路天平立马抛了个高高的价格出来,苏小鼎骂了他一顿,砍了一小半下去。他委屈得不行,苏小鼎一句换人后消停了。毕竟,砍后的价格也是市场上的高价了。


苏小鼎忙得忘记吃晚饭,待休息的时候,发现店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摸出手机,想叫个外卖啥的,结果方骏推开店门进来了。她放下电话,有些诧异,“你不是去找沈川?”


方骏随意找了一张滑椅坐,“他忙呢,放我鸽子了。你不是要请我吃大锅饭?走吧。”


苏小鼎看他一眼,低头收拾东西。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再看他一眼。他的脸很平静,但眼睛又回到初见时那种莫测高深的摸样,甚至带着几分危险。


这王八蛋,到底在玩什么?


她瞥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很好,最多只剩一个周了。


忍他。


苏小鼎开车,将人带去了附近不远的一家大锅菜。照例人很多,排了一会儿队。方骏懒洋洋地坐在店门口的木头凳子上,手搭着她的肩膀,偶尔撩一下她的头发。


她明明是不开心的,眼睛里火苗子冒出半米高,但硬生生地压住了。


果然。


他笑了一下,冲她耳朵吹口气,“苏小鼎,你现在是不是恨我恨得想弄死我?”


第三十九至四十一章


苏小鼎耳朵敏感,被小风吹得痒痒,整个人打了个寒战。


何止弄死啊,挫骨扬灰!


也是最近跟王娜聊得多,才晓得方家和沈家是好几十年的老交情。两家从爷爷辈开始就认识了,沈家人一小半又公职,一小半搞技术行当的,沈文丽一个异类做生意。方家早年干铁路那一行的,有修路的,有开车的,有造车的。改开后,一半人自谋职业去了,另一半继续系统内求稳定。方骏的爹算是有闯劲的,很早就买了大货车和大客车,客货两路都没放过。


方家有姑姑嫁沈家,沈家也有阿姨去了方家。


因此,方骏能和沈文丽那么随便说话,王娜再方骏面前任性一下也无伤大雅。


她听了就头痛,这情况比当初的明仁还复杂。明仁只是几万块的保证金,这回则是几十万的尾款。


要惹得方骏不开心了,跑去沈文丽那儿言语几句,把钱延迟或者干脆挑毛病不付,她苏小鼎能有什么办法?


她趁机往后面一靠,依着他肩膀,“你心里没数?”


方骏鼻子蹭蹭她的脸,“我就觉得吧,白担个坏人的名声,没有坏人的待遇。”


要什么待遇?


苏小鼎回头看他,他干脆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苏小鼎还是有点顾忌的。她拍他一下,“老实点,别在外面整幺蛾子。”


方骏笑一下,这姑娘还真是忍辱负重,又开始应付他了。


他在厂房转悠了好几天,送吃送喝,跟吴悠聊天说话混熟悉。又跑去给师傅们送烟酒,把关系搞得很好。


吴悠说话吐吐吞吞不尽不实,明显被苏小鼎交待过了。可工人师傅不一样啊,他们拿钱干活,遇上聊得来的有什么不能说?


苏老板这次找的工人,一小半是以前固定给她干活的,一大半则是苏文茂那边的班组。老实话,苏老板单独干没多久,活儿不多,养不起很多人。


方骏就好奇了,怎么个活儿不多法?


那师傅刚好和苏小鼎熟,从她开公司就帮她,顺手便点起来。五月两个小活儿,六月三个,七月底五个,八月就明仁酒店。酒店那活儿大些,给的工钱高,但是风险大。当时他们都劝别干,苏老板没听。结果不就应念了老人言?得罪了人,公司的活儿被搅和了。


搅和了?谁?


谁知道是谁啊,肯定是不高兴她的人啊。跑人家婚礼上撒纸钱放哀乐,新郎官能乐意?不好意思找新娘子闹,还能不找个外人算账了?


整个九月,没活儿,现在十月底了才有个大活来。也问过吴悠小姑娘了,十一月更没准儿。


老师傅很耿直地问,“你说一公司,连着一两个月没活,能算生意好吗?”


方骏连连点头,肯定不好。


老师傅一脸就是的样子,抽着烟说,“幸好她给的工钱还可以,咱们再窜几个公司的活也能过,不然一直跟她养不活家。宋总那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几乎天天都排班。”


一脸艳羡。


养不活工人的苏老板,为什么明知有人捣乱还不找男朋友求助呢?


方骏脑子随便那么一想,全通了。


他为难她保证金的时候,她的生意正好被人黄了;


她争取沈文丽的生意的时候,他刚刚好出现,语带威胁。


时机全都刚刚好,又全都那么不好。


她十分勉强,委委屈屈,认了他这个男朋友。


方骏只觉得自己冤屈死了,他虽然确实有借势亲近她的意思,也强迫着和她建立了两性关系。可手段这东西,有的能耍,有的不能耍。也巧得很,他正好是耍手段里稍微正派的那一类。谁知道那么不凑巧,居然帮后面捣鬼的人背了一口又大又沉的黑锅。


可是,她为什么连问都不问一声?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苏小鼎那时候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恐无法生存下去。即使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愿触怒他。


因此,她对着他的不开心,虚伪的笑,强做的坚韧,全都只因身后无依无靠。


方骏的心突然被击中,又酸又痛。


方骏呕了整下午,一个人在厂房外抽了大半包烟,若不是指甲开始发黄不会消停。


他真想把她拖出问,你tm想不起我就算了,居然把我当小人?


他还想问,楚朝阳那么坑了你们家一回,你还敢用他来对付我?不怕他再坑你一回?


可他知道,没有证据只不过白吵罢了。


方骏笑得白牙森森,更加得寸进尺,干脆去含她耳垂。苏小鼎整个背全绷紧了,横眉看着她。他挑衅地挑眉,用舌尖去描绘她耳垂的外廓形状。几乎是立刻,苏小鼎胳膊上汗毛林立。


他手指勾了勾,对她笑得意味深长。


苏小鼎有点毛了,但还压着嗓子娇声道,“你能别在外面发|情吗?都在看呢。”


“你声音小点,动作也别太大。”方骏依然搭着她肩膀,“正常情侣都这样说话,谁会在意?你要太大声了,人家还以为我在强迫良家妇女。”


说完,他低头在她颈项那儿嗅了嗅,“上次说给你调香水,一直没时间。等你忙完娜妞儿的婚礼,能给我几天不?”


苏小鼎咬牙,点头。可以,当然可以。


方骏笑了,伸手描绘了一下她眼睛的形状,“苏小鼎,你生气的时候眼睛就瞪得圆圆的,跟猫一样。”


苏小鼎生气啊,都要气死了,但还是冲方骏笑。也不反抗了,随便他贴脸亲吻,捏捏耳朵,抱着漏着,心里却骂了个底朝天。


“真乖。”他有点咬牙,更多的却是心痛。想了想,道,“等咱们吃完饭,聊聊呗。”


算了,这个不认人的小王八蛋。继续蒙蔽下去心疼的是自己,还是都说了吧。


没必要和个傻子赌气。


苏小鼎不知方骏要搞什么,胡乱点头同意了。聊?无非就是没意义的屁话而已。


好不容易等到叫号的声音,简直天籁。她立刻站起来,摸出排号的纸签便往里面挤,结果手机叫唤起来。


她艰难地摸出来看,是邻居家的大婶。


苏建忠独居,又有高血压的毛病。她不放心他的安全,拜托隔壁邻居早晚照看一趟,有不对就电话。


因此立刻接了。


电话一通,大婶的声音就咋呼起来。


“小鼎,是小鼎吧?你快回家来看看,你们家闹起来了。老苏,就是你爸,差点气都喘不过来。肯定是发病了——”


“赶紧的。我这边马上给叫120,就送咱们隔壁那医院。”


苏小鼎急得脸都白了,挂了电话就往外跑。


方骏一把拽住她,“你跑啥?”


“我爸不好了,我得马上回家。”她忍不住大声起来。


“多个人好帮忙,一起回去。”方骏怔了一下,有点不巧。


他收了刚才不正经的样子,拥着她走出人群。


幸好车就近停路边,方便。


方骏担心她着急开快车,自己做司机。


苏小鼎心神不定,慌张地跑副驾那边去。她太慌张,手发抖,拉几次车门才拉开。


坐上车,车上了路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怎么去吗?”


方骏沉稳道,“不是城南吗?我往那边开,你等会你告诉我具体怎么走。”


她调出车上的导航,暗骂了自己一声蠢货。方骏听见了,没吭声。她骂完人,确实放不下心,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阿姨,到底怎么回事?我爸从去年开始身体好多了——”


“你小叔。”阿姨的声音很大,几乎是用吼的,“前两天就偷摸来找你爸,你爸被烦得不行。我本来想告诉你,你爸不让。不知道说什么呢,叽叽咕咕不让人听见。你爸骂他啊,生他气啊,都没用。今天更不得了了,你小叔前脚来,你小婶后脚带着你姐就哭上门了。后头连那些什么表哥舅舅都来了。”


“我隐隐约约听见,说什么谁要生儿子了,要离婚,要分家产。”


苏小鼎暗骂一声,他家老头子真是要被苏建民祸害死了。老不死的东西,借着楚朝阳那白眼狼发财了,不干正事。快六十的人,弄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养在外面,人尽皆知。


“120已经来了。”阿姨忙不停挂电话,“不说了,我得跟着去一趟。你直接去医院等哈。”


苏小鼎再三道谢,挂了电话。她恨得不知如何是好,睁眼看着外面的路灯,忍不住捶了车窗好几下。


车本是旧车,被大力捶打,咔擦乱响。


方骏道,“别着急,只要人在,什么事情都能处理。”


“我爸高血压,不能着急,不能生气,不然就要爆掉。”她咬牙。苏建忠要出事了,她能把苏建民生劈了。


方骏默默踩下油门,“上次听赵小六说,老人家身体很不错,精神也好。”


“那是没遇上事。他这些年听不得苏家菜,也见不得那几个白眼狼。”她呼吸急促了一会儿,不知是太着急,还是这些年没人倾诉,一股脑道,“我爸从小最疼小叔,从能挣钱开始,全紧着他花。到年龄了就给钱娶媳妇,带着他干活,等他安顿下来才和我妈结的婚。所以苏小蘸反而比我大两岁。他从来没想过会被亲弟弟坑,还坑得那么惨——”


“行吧,他把招牌弄走就算了。我爸找人也问清楚了,我小叔自己开的一个空壳公司,唯一的资产就那牌子。他和楚朝阳开的苏家菜馆签了死合同,双方只能和对方合作。楚朝阳每年,按照菜馆的营业额给他多少的分成。我爸就觉得他不算太笨,起码晓得落在自己名下,好歹算苏家人。哪儿知道他有钱就作妖啊?”


“生什么儿子。”苏小鼎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快六十的人,要不是有几个臭钱,谁要跟他生?”


“别气了,咱们回去就知道什么情况了。”方骏安慰道,“现在光着急也没用。”


苏小鼎双手抱胸,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苏建忠从小到大的笑脸,一会儿是小婶和苏小蘸如出一撇的哭脸,一会儿又是楚朝阳笑面虎的样子。


苏家菜刚火灾,祸福不知,小叔居然就跳出来闹事。


问题是,这些和苏建忠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找他去了?


眼见日子刚有些盼头,居然来这一出。


苏小鼎眼睛肿胀,忍了好久没忍住鼻酸。


方骏一手掌方向盘,一手往她那边伸。他拍拍她胳膊,道,“苏小鼎,别害怕,我还在呢。”


幸好他没和她置气,幸好他这一次遇上了。


他想想过去那些年,她孤零零一个人面对一群人的背叛就难受。


“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还有你爸爸。”他看着前面笔直的公路,“我碰上了,就不会不管。”


苏小鼎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忍下去,终于泄露了一句,“一丘之貉,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方骏被骂,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夸奖了苏小鼎一句。


“还能骂人,证明你脑子没糊涂。挺好,继续保持这状态。”


苏小鼎这才冷静下来,也不忍那些泪,痛痛快快地让它们流下来。等到车停小区隔壁的医院门口,她的情绪也宣泄得差不多。她翻出纸巾擦干净脸,又忙着用粉扑遮盖。同时还担忧方骏嘲笑自己虚伪,结果他不仅什么都没说,还帮忙点了点眼尾上没盖住的地方。


她看他一眼,对着小镜子补整齐,轻声道谢。


方骏拍一下方向盘,“见外了吧?跟我还客气呢?赶紧进去看叔叔,我外面随便买点吃的给你带进去当晚饭。”


苏小鼎点头,推门下车,小跑着进医院。


医院是社区医院,能够做急救处理和小型手术。


苏小鼎扑去前台咨询,被指路急诊病房。她又冲过去,半道上已经看见几个熟悉的邻居,还有旁边略躲闪着的小叔苏建民。她脸色铁青,冲到苏建民面前,“我爸怎样了?”


苏建民有点期期艾艾,见她口气不善,没回答。


还是邻居大婶听见她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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