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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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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叫了一个网约车。


一路上发手机短信,嘱咐吴悠和钱惠文盯着婚宴现场的事情。同时,也给王娜发了进度报告,请她放心,如果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联系云云。


出租车直接开到秦海的办公室楼下。


叶岚筹备婚礼的时候,带她来过这边一两次,请她帮忙收拾办公室。


秦海的办公室在三层,单独的一个大间。他几乎每天早晨会来一趟公司,处理头一天的待签文件和当天的紧急事务。


苏小鼎要做的,就是在公司门口等他。


面临突如其来的意外,再好的演员也无法掩饰瞬间的真实反应。


她要的,就是亲眼目睹那个瞬间。


秦海公司八点开门,陆续有人上班,大多数都只是好奇地看她一眼。她站在走廊口,能清晰地看到电梯门开合。近八点半,电梯门开,秦海的声音传出来。


他一手举着电话再说什么,一手拎着公文包,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苏小鼎深吸一口气,昂头直接走过去挡住他的路。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秦海终于抬头,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了稍等;同时,他认出了苏小鼎,眼珠子转了一下,显然分了一半的注意力来。


她不等他开口,高声道,“秦海,我南园酒店的生意,是你让人去坏了的吧?”


秦海极力想要控制表情,但是眼睛却显出一点冷意和嘲讽来。他的皮肤和肌肉脱了层,很艰难地挤出一个似乎怔住的表情。


苏小鼎心里有数了,但继续道,“北城农家乐那一场,也是你交待打电话给那位婆婆的,对不对?”


秦海抿了一下唇,似乎想说点什么。


她又道,“一个大男人,背后暗戳戳阴人,不羞啊?”


秦海终于怒了,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一大早发病了吧?”


“是不是,你心里有数。”苏小鼎有点恶意地笑起来,“怪不得其它生意都出事,王娜这一桩却没问题。你还真是分得清楚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秦海,我真瞧不起你。”


秦海脸色发青,一把拨开苏小鼎,冲公司里面叫道,“打电话给物管,叫保安上来。这儿有个闹事的——”


苏小鼎冷笑,“不用忙了。我心里有数,告辞。”


苏小鼎转身离开,未免等电梯阻拦气势,从消防楼梯小跑下去。


她一路憋得要爆炸,既懊恼又慌张。


她下楼,站着喘了一会儿气,摸出手机找到方骏的号码。


自从昨天晚上吵开了后,他没来电话也没发短信。往常他在联络上表现得不是很黏糊,但每天早晨肯定会有一个问安的短信。可现在,一片空白。


怎么办?是不是该去道个歉?


她咬唇,看着那串号码发呆。


确实应该道个歉。可是,他是不是也要为自己的仗势欺人道歉?


不,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王娜那边——


苏小鼎立刻啐了自己一口,方骏不是那种背后搞鬼的人,怎么能胡思乱想他去王娜那儿捣乱?


苏小鼎足足迟疑了一刻钟,最终还是将电话拨了过去。


响一声,盲音。


她有点儿疑惑,第二次拨过去。


响一声,盲音。


她抬头看看天,秋高气爽,两朵白云棉花糖一样飘在湛蓝的天空之下。


她耐着性子,拨了第三次。


依然响一声,盲音。


mb,被拉黑了。


虽然苏小鼎自己也干过拉黑这样的事情,但被别人以同样的方式弄一回,心里却非常不是滋味。


她只不过是没认出他来,只不过对他有点小小的误会,其实在两人交往这段时间里,大部分时候她还是欣赏他的。


她看了一会儿屏幕,用力甩甩头,这都是在想的什么啊。


宋文茂以前常说人在河边走,苏小鼎刚开始听的时候并不相信。他也不纠正她,不和她浪费口舌,只是交了一些小事给她处理,譬如年节上送点儿小礼物出去,重要的客户生日送些小红包过去。刚开始,这种事情对她极其艰难,她得做许多的心理建设才能迈出那一步。


后来,她脸皮变厚了,也习以为常了,甚至能用中国人的传统人情文化来开解自己。


宋文茂才道,这就是在河边走的人湿了脚。所以,千万别和自己死磕,也别跟这个社会死磕。


她被现实教做人,也熄了那些固执,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面对方骏的为难,路天平劝说她跪服,她心里有些不忿,但其实也照做了。她一边安慰自己,都是被迫的,可一边也享受了方骏提供给她的便利。


可谁也没想过,她是虚情,他是真心。


他明知她的虚伪,却还愿意真心相待;她试探地引诱他好几次,他纵然动摇,但还是拒绝了;对于她的妥协,他甚至有隐约的失望,不愿看到她的改变。


苏小鼎眨了眨眼睛,十分酸胀难受。这些年来,她努力勉强自己,抹平那些棱角去迎合别人,憋屈和委屈全部往肚子里咽,甚至不敢想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的羞愧到达了顶点,再拨不出去第四个电话。


吴悠来了电话,说软饰部分的材料已经到了,工人师傅在验货。钱惠文那边已经和鲜花和甜品的人定好了货期和服务时间,路天平也空出档期来了。摄影那边甚至上了摇臂,跟妆的因为这次阵仗太大,特别去找了个名师来。


苏小鼎一边听一边点头,直到吴悠说宋师傅也去现场看了,还带了一个很年轻帅气的设计师。小姑娘问她今天会不会去现场,如果要去的话,就让宋师傅等一等。


她道,“上午肯定去不了了,要去都得很下午了。”


吴悠表示明白,会恭恭敬敬把宋师傅送走的。


苏小鼎挂了电话,叫了一个出租车,去明仁酒店。


营销部,还是那个前台小妹子,很热情地招呼她。她问,方骏,方副总在吗?


小妹子摇头,“没来。好几天之前就打电话说了,要休假一段时间。”


她有点儿失望,还是离开了。


电话打不通,明仁酒店没人,想来想去只能去南山会所了。


苏小鼎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自己开车好了,这打着车满城乱转,已经花出去好多打车钱了。


可等网约车到了南山会所门口,会所的前台同样告诉她,老板昨儿晚上就没回来。


没回来?


苏小鼎又头痛了,她对方骏可以说近乎于一无所知,明仁和南山都不在的话,难道去渔了。


她拜托前台帮忙联系问一问,前台很抱歉道,“老板平时不让联系他私人号。”


苏小鼎略有点绝望,绞尽脑汁,这才想起沈川和向垣来。


向垣和沈川脾性不同,向垣看起来更难对付些,沈川直爽利落好打交道。她想了想,给王娜发了个短信,说有点事儿想找沈川问一问,请她给个联系方式。


王娜也是挺八卦的人,头几乎从手机里伸出来问,你找我表哥什么事?


苏小鼎也不好说和方骏闹别扭了,只说一些关于苏家菜火灾的。一听是这个,王娜就没兴趣了,很干脆地把电话发过来了。


她拿着沈川的号,苦苦思索该怎么开场白。


你好,我是方骏的女朋友苏小鼎。不妥当——


想到这儿,苏小鼎难免又回忆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川和向垣听见她说认识个把月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笑。


她暗骂了一声,难道那两男人也晓得她和方骏十年前的瓜葛?


算了,也别联系沈川了。


苏小鼎从南山会所,一直纠结到进城回店。


等到中午的时候,方骏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她确实坐不住了。


算了,丢脸就丢脸吧,跟方骏比起来,她现在承受的根本微不足道。


苏小鼎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输入沈川的号。


她一手按住狂跳的心脏,直到沈川粗犷的声音传过来,“谁呀?”


“你好。”她道,“我是苏小鼎,方骏的…朋友。”


中间含糊了一下,省略了女字。


沈川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突然有点奇怪的腔调道,“是苏妹子啊。找我什么事?”


苏小鼎赤红了脸,顿了几秒钟才小声道,“我想问方骏有没有在你那边,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对面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在憋笑,又似乎在骂人。苏小鼎全身皮子发痒,无数的蚂蚁从脚背上一直爬到后脊背的感觉。她强忍着羞,道,“明仁那边不在,南山那儿也没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只能找你。拜托你帮帮忙,能不能联系一下。”


“最好的朋友啊?”沈川的声音更怪了,还特地大声道,“你是说你去明仁和南山都找过了?啊,妹子,你这就有点不对了。”


苏小鼎心提得高高的,准备接受他朋友的奚落。


“肯定是方骏和你闹别扭了对不对?还敢不接电话?我告儿你,你一定不能放任这种行为,一定要一次把他收拾够了。别找,怎么能让女孩子去找他?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看谁最后熬不住。”


苏小鼎有点儿呆住,他这不是在说反话,放嘲讽吧?


沈川当然不是放嘲讽,只不过教一句实话而已。


他昨儿下班,回到家已经半夜十一点。洗澡睡觉,正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家门被敲得山响。


方骏满身酒气,还拎了两件啤酒来,对他只有三个字,“陪我喝。”


他两眼赤红,一副要和人干仗的样子,明显失恋了。


沈川二话不说,把人弄进门,然后又去点了烧烤外卖。


方骏也不多话,吃肉,喝酒,然后眼睛盯着手机上那串数字各种咬牙切齿。


沈川开解道,“女人嘛,就那么回事。你真别和一盘子死磕,转头看看周围那些鲜美的花儿朵儿。”


“闭嘴。”他还骂人。


沈川故意又道,“那你说说,她到底哪儿让你喜欢了?我觉得吧,只能算普通漂亮,对不对?”


“闭嘴。”他又骂人。


“长相普通,性格一般,最不好的是记性。哎,怎么能把一个人忘得那么彻底呢?真是太好奇了,想采访采访她。”沈川嘴贱,“我说,你们闹什么别扭了?”


方骏一口气喝了半罐酒,干脆把那碍眼的号拖黑名单里去了。


沈川劝解,“谈恋爱闹别扭多正常,拉黑这种行为就很不好了。你一个大男人,何必和一个女人计较?人姑娘其实挺爽利的,你有啥委屈你说嘛。”


“沈川,闭嘴。”方骏还能记得沈川的名字。


沈川看他阴沉着脸喝酒的样子,晓得是真伤心了。他也不多废话,反正明儿也没啥重要的工作,边陪着死命喝。两个人干掉了一件后,方骏好歹保住了最后的理智。他有些迷迷糊糊道,“我不能喝醉了。”


沈川见他意识还在,也不劝酒了,去弄醒酒汤给他喝。方骏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对着手机不知算什么东西,嘴巴里一连串的数字出来。半晌,他抬头问他,“你有多少钱?”


一个穷警察,能有多少钱?


“你要干啥?”他问。


方骏冷冷一笑,“楚朝阳那王八蛋,老子不揪出他尾巴来,不姓方。”


“咋啦?”


咋啦?居然敢用苏家菜招牌这样的胡萝卜去钓苏小鼎。


他没吭声,心里已经被狠狠扎了好几刀。他道,“我上次说把苏家菜招牌弄过来那事,你和向垣聊过了,是不?巧得很,苏建民现在打主意要卖。你们帮我筹点钱,我有用。还有,你不是有熟悉的私家侦探吗?给我介绍一个。”


“筹钱可以,私家侦探——”


“我觉得楚朝阳有问题。”方骏眼睛红得滴血。


楚朝阳这名字,沈川熟。十年前,方骏嘴巴嘀嘀咕咕的,除了苏小鼎外就是楚朝阳,简直将之视为此生最大情敌。


十年后,还是跟这人过不去。


沈川也不问为什么,很利落地翻出来几个电话号码给他。


他收了,说自己再坐会儿,让沈川去睡。


沈川道,“你把妹子电话拉黑了,人要找不到你怎么办?大男人别赌气干这种事。大度点儿——”


方骏闷闷道,“她才不会找我。我这样只是自己心里舒服点儿,你别管。”


沈川便不多话,自去睡觉。半夜不放心起来看,却见那小子站在窗户边不知道跟什么人打电话,精神头旺得很。他骂了一声,要死啊,还不睡。不就是失恋吗?纠结个屁!


骂完,他又回房间睡觉去了。


晨起,方骏已经在厨房里捣鼓了。去早市买的水面,酸菜肉丝汤头也已经备好,只等他起床下面。


沈川看看时间,打了个哈欠,道,“你今天准备干嘛?”


方骏没回答,拿大海碗出来分汤头。


“你要没事,中午我带你去找小鼎妹子。有啥误会咱们当面说清楚——”


“吃几两?”方骏问。


沈川见他那死猪的样子,开口道,“三两。”


面条煮好,方骏给他盛了满满一海碗,道,“我最近都会很忙。”


“我就知会你一声,苏家菜那火灾,可能有点问题。”沈川接了面,头也不抬地说。


方骏抬头看着他,他道,“有疑似起火点,其它我就不多说了。”


方骏点头,谢了一声,若有所思。


沈川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连串的陌生号。他觉得应是推销电话或者不熟的人,随口按了公放接听。


有点沙哑的女声传出来,方骏几乎是立刻就僵住了。


沈川咬着面,故意问,“谁呀?”


“你好,我是苏小鼎,方骏的…朋友。”苏小鼎声音,带着许多疲惫。


方骏整个人一动不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川给了他一肘子,开始问话起来。他承认就是特别恶心方骏的,连连指点苏小鼎该如何如何,甚至在方骏回神想抢手机的时候,大声喊道,“你就在家好好呆着,看谁熬不住。”


方骏终于抢下手机,按了挂断键,横眉绿眼地瞪着沈川。


沈川吸了吸鼻子,嫌弃道,“看看人家妹子多爽气,主动打电话找你。一大早折腾了平城一圈,可不像你这死样子。”


“哈,居然要妹子全城找,你真出息了。”


方骏听得更难受了,半晌道,“她这是怕我找娜妞儿捣乱,让她没办法收尾款。这女人——”


这女人,冷心冷肺,脸上戴了不知道多少张的面具。


沈川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喝一口面汤问,“那你打定主意要分手了?”


方骏立刻道,“怎么可能?”


沈川冷笑一声,口是心非的货。


苏小鼎挂了沈川的电话,略有点失望。她没时间休息,拖着疲倦的身体去婚庆现场。中间楚朝阳来了个电话,她直接按断。楚朝阳便发短信,询问她苏建国身体情况如何。


她想了想,回了一条长短信。


“楚朝阳,苏家菜火灾,我无法安慰你,只能请你节哀。关于苏小蘸,苏家菜和你的一切,我不想介入也帮不上任何忙。请你约束好你的家人,不要打扰我父亲和我,我们需要安静的生活。对苏家菜和你,我没有多余的想法,请你也不要误会。之前我发短信向你陈述工作辛苦,方骏不好打交道,只是没撑住。请原谅我一时的软弱,如果引起你的误会,我道歉。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从今天开始到以后我活着的每一天,咱们再无瓜葛。”


她看了几遍后,很坚定地发了出去。看到信息已送达,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短信发出去,楚朝阳半晌没回。


她已经顾不得他有什么想法,只想理清目前的生活。


妥协得太久,是时候重新把原本的自己捡起来了。


出租车开至半程,苏小蘸来电话。她挂断,拉黑;小婶又来电话,她依然拉黑。


同时,她给苏建忠打了个电话。


老头子已经完全恢复,出院了。她慎重地告知他,“离苏建民远点,如果苏小蘸和她妈来敲门,不准开门。家里要是呆不住,你来我这边,咱们住酒店去。”


苏建忠一路好好好,表示自己明白了。


苏小鼎到了婚庆现场,王娜已经满脸沉醉地看师傅们挂软饰了。她见她来,抱着她一阵猛跳,感谢她把破烂厂房搞得这么漂亮。


她有些无力,应该感谢的是王娜的金主妈妈才对。


吴悠跑上来,也很兴奋地说,“宋师傅带了一个超级大帅哥过来,他看了咱们的图纸和现场,说空间设计得超级漂亮。”


“苏姐,你好厉害哦。”她羡慕道。


“什么帅哥?”苏小鼎好奇。宋文茂来看看正常,但是没打招呼就带人来,搞什么呢?


“好像是姓庄。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听,说什么设计比赛的——”


苏小鼎点点头,和她们聊了一会。终究心不在焉,再加上身体顶不住了,只好离开。


可是,这个点儿还是不能回去睡,得回郊区老家看着老头子。’


她叹了口气,这时候要有个人帮忙就好了。


方骏的脸,无可避免地又跳了出来。


她立刻摇头,不行,不能这么卑鄙。她已经很对不起方骏了,怎么还能想着占他便宜?


苏小鼎有气无力地站在家门口,摸了好几次才找出钥匙。可老头子没在家,房间里僻静一片,饭桌上放了几包药。她心头鬼火冒,怎么全都不听话?


她冷着脸打电话,手机在客厅电视柜上响起来。


老头子出门居然不带手机?


她暗骂了几声,认命地出去找。


幸好刚出门就遇上了右边的邻居大婶,很好心地说,“你爸又去下棋了。”


还真是!


老头子和几个老朋友下棋,多有争吵,经常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然他刚血压爆表,又去?是嫌命太长了?


苏小鼎脚下生了风,一溜烟往榕树下跑。


远远地见了一圈人,挤进去,没老头子的影子。


“叔,我爸呢?”她着急地问。


下棋的老头儿抬头,“刚好像遇见一个什么熟人,一起走了。往那头,小公园那边。”


苏小鼎道谢,又一路追过去。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家这个宝贝的时候确实有,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操心的。


追出去好几百米,终于看见苏建忠的背影。他两手背在身后,侧身和人说着什么。那人站在公园的树荫下面,有点被挡住了。她偏头去看,一个修长的男影逐渐出现,赫然是方骏。他对老头子笑着,仿佛昨日的芥蒂一点也不存在。


她脚步一点点放慢,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甚至能听见心跳的声音。她吞了吞口水,张口小声道,“爸——”


方骏抬眼,双目间血丝纵横。


她的心抖了一下,顿时哽住。


老头子转头,冲着她那样的笑。他看看方骏,再看看她,两人都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


他皱眉,只觉得有问题,想了想后摆摆手走开道,“你们年轻人玩,我溜溜弯。”


苏小鼎不敢注视方骏,只好将视线放在父亲的背上。


方骏却一步步走近,声音极暗沉,“现在连看都不看我了?”


她额头冒出点点虚汗,头有点发晕,强行站住了。她转头,看着他尖尖的下巴。


现在,就要道歉吗?他看起来还是很生气,而且他找苏建忠干嘛?


苏小鼎伸手想擦汗,又觉得这样显得有点怂,当场刚住了。


特别是,方骏逐渐靠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混杂了酒香气的薄荷味儿。


他那样看着她,她在慌张之外还有心虚。甚至,他伸出来的手也让她默默抖了一下。


方骏手搭在她肩膀上,刚开始用力,后面却逐渐轻下来。


汗水从苏小鼎的额角下来,擦过唇角,有点咸。


方骏见她如此,苦笑一声后,道,“苏小鼎——”


她应了一声,眼神游移,努力想着该怎么说抱歉的措辞。


沉默蔓延。


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


“对不起。”方骏却先开了口。


苏小鼎吃惊地抬头,对上一双痛苦无所遁形的眼睛。


“你昨天晚上说得没错,我之前的做法太卑鄙,没考虑到你所处的位置和心情,给你很大的压力。我很抱歉,不应该用自私的方式。”


他又道,“我道歉,你骂我骂得很对。我当时只想得到你,和你在一起,一点也无法忍受你对我视而不见。我的意思是,开头虽然不算是你情我愿,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可以道歉,你可以恨我埋怨我,但能不能别分手——”


苏小鼎有点紧张地张了张口。半晌,她听见自己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句,“马儿?”


方骏的懊恼,后悔和痛苦,在一瞬间转成了不可置信。


她看见他的眼睛里冒出一团火光,照亮了他整张脸。


他沉默良久,终于道,“你想起来了——”


第四十五、六章


二零零九年,夏。


苏小鼎完成高考,彻底解放。


苏建忠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和同学出去毕业玩,趁着假期好好浪一番。她收了钱,全存自己卡上,转身就跑去汇宾楼后厨玩。


母亲笑她是吝啬鬼,她反嘴说,“大学毕业就要和朝阳哥结婚,现在就要开始存钱了。反正等咱们结婚了,肯定不和你们一起住老房子。朝阳哥说了,咱们得买新的。”


“一点不害臊,天天就结婚结婚的。”母亲骂她,“要点脸不行?”


她比母亲还凶,“你不是说朝阳哥算你儿子吗?我和你儿子亲,怎么就不要脸了?”


母亲一脸无奈,说她不懂人情世故。


有什么好懂的?反正楚朝阳是这条街最帅的男人,她苏小鼎就是这个社区最漂亮的女人。


苏小鼎到处抠钱,为将来结婚做准备。约会、咖啡、看电影,全省了。代替约会,她天天跑去汇宾楼后厨和楚朝阳一起吃午饭。


楚朝阳刚升了后厨的小主管,手下好几个人,正是忙的时候。


只是汇宾楼生意火爆,便招了几个帮忙的杂工。一个收菜、摘菜和负责打扫灶台的;一个墩子,负责洗切配;另外还有两个洗碗的阿姨。墩子和阿姨都是干惯了的,来的第一天便找着自己位置了。


苏小鼎看那个杂工最奇怪,很年轻很瘦的少年,怯生生的样子,仿佛没成年。她第一回看见他,他在给老头子倒酒。母亲不让老头子喝酒,反复交代楚朝阳把人看好了。那会儿楚朝阳去外堂了,一错眼没看住。师兄们涌过来要她尝菜的味道,她一个个批过去,惊得那小子把酒漫出来都不知道。她心说这人真傻,却还笑嘻嘻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脸爆红,嗯嗯啊啊半天说不出来话。


她指指满桌的酒液,再看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头子,突然变脸大吼道,“你不知道这老头子不能喝酒吗?是不是故意想让他早死?”


那小子吓得差点把酒壶扔了,老头子却看笑话一般摸鼻子。他说,“小鼎,人家刚来的,别把人吓跑了。”


“说,叫什么名字?”她两手叉腰。


“马,马,马——”马了三次马不出来。


苏小鼎以为他姓马,挥手道,“好,马儿是不是?”


师兄们在后面吃吃地笑,起哄道,“对,就是马儿。马儿啊,你快些跑——”


竟然唱起来了。


那之后,苏小鼎每次去就叫他马儿。


“马儿,你会不会干活?菜叶子都被你揉烂了,速度也太慢了吧?”苏小鼎经常嫌弃他,“你看你手,你再看我朝阳哥的手。”


楚朝阳忙得满头大汗,正在用白毛巾擦脸。他听见点自己的名,回头冲苏小鼎笑。马儿不知是被说得伤心了,还是害羞,头垂得低低的。


“一个厨师,手上没点伤疤像什么话?”她对他的细皮嫩肉很有意见。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比她还白?比她还要害羞?身上居然香香的?连带得,她被衬成了女汉子。她有些不服气,“你不是你在家没干过活?”


“干的。”他有点结结巴巴,“我经常做饭给爸爸妈妈吃。”


“好了不起哦,居然会做饭给爸妈吃。”苏小鼎从背后的小罐子里摸出牛肉干,先递了一根给他。他手上全是泡沫,不方便拿。她也不忌讳,直接往他嘴巴里塞,也不管他面红耳赤。


她道,“你太瘦了,跟没吃饱一样。我告诉你,厨房里干活最不缺的就是食物。你得学会怎么找东西吃。这个牛肉干,我朝阳哥专门做给我的,今天算是借你吃,恢复体力。以后,师傅让你尝菜你要跑快点,晓得不?洗切卤的时候,偷空往嘴巴里塞点垫肚子。刚我听见你肚子咕咕叫了,是不是没习惯现在吃饭的点?”


后厨干活,永远不在饭点吃饭。得等中午的客人全散得差不多了,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才吃。马儿老实得不行,干活虽然慢,但是卖力,又不偷奸耍滑。苏小鼎冷眼看了,师兄们饿的时候都会往嘴巴里塞点东西,不拘肉干啊,黄瓜啊,番茄啊。就马儿,老老实实看着别人吃,也不敢开口要,也不敢动手拿。


“肯定是独生子。”有个师兄猜,“他跟咱们一个大宿舍,刚来的时候没带垫絮和被单,我就说你去找库房的要硬纸板,先把床铺了。他居然问我,纸板可以铺床啊?我说当然能了啊,老子出来上班的第一张床就是纸板床。他还哼哼唧唧不好意思,老子实在看不下去,帮他扯了一大抱回去,全当垫子铺了。”


苏小鼎一边吃肉干,吃得两颊鼓鼓的,一边瞪着眼睛看马儿。


马儿晓得自己被说,一会儿脸红得如同烧火,一会儿抬头看苏小鼎,一会儿又低头很不敢的样子。


她觉得这人是乐子,可以用来打发等楚朝阳的时间。


“马儿。”她每次来就叫他,“今天吃什么?”


马儿就跑去问苏建忠,“师傅,今天午饭想吃什么?”


苏建忠想想,看看厨房里的材料,随口来一个,“小炒肉吧。”


他便回头冲她,“今天吃小炒肉。”


“又是小炒肉啊?都腻了。”苏小鼎很不满意,眼睛到处瞟,迎上师兄们害怕又期待的目光。她便随便点了一个,“我要吃二师兄做的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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