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鼎道,“楚朝阳的老婆,苏小蘸。上次不是见过吗?”
苏小蘸飞快看他一眼,嗓子眼里糊出一声你好。
“一家人?”方骏配合地问,“名字和你好像,长得也挺像的。”
“不敢不敢。”苏小鼎笑嘻嘻,第一次主动挽上方骏的胳膊,“咱们赶紧走吧,不耽误她时间了。”
苏小蘸鼓起勇气还想说点什么,可苏小鼎已经挽住方骏扬长而去。每次都这样,当她有勇气也意味自己能完全打败她的时候,她却转了新的方向。她不免怀念起以前,那时候刚和楚朝阳新婚,他对她还很好,店铺刚做起来还没红火。他当着她的面拒绝苏小鼎的要求去探望临终的伯母,甚至不接她的电话。
“已经是陌路人,就不能多留情。”当时,他是这样告诉她的。
苏小蘸以为,苏小鼎会从此崩溃,可没想到她居然又站起来了。
那个叫方骏的男人,不仅仅是长得好看而已。
这些年,苏小蘸也见识过真正的有钱人了。他们永远高高在上,从容不迫,就算紧张焦躁也沉稳有余,绝不会如她这般患得患失。她看得出来,那男人身上有钱的味道,有被富裕家庭滋养出来的那种自在和自信。
苏小鼎,为什么最好的总是她的?
苏小蘸几乎将唇咬出血来,死死抓着皮包回自己车上。
方骏等着苏小鼎跟他谈楚朝阳和苏小蘸,可她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
她上了副驾,道,“今天我请客吧,一是感谢你,一是安慰你。”
方骏痛失大单,少了一桩赚钱的生意。沈文丽给王娜办的婚礼显然极其盛大,宴客三天,一两百桌流水席。只酒席钱,怕就要近乎百万。
另外,她还有个比较隐秘的心思。方骏原本安排上午看电影,中午在商场吃便饭。下午逛超市,买食材,晚上上山给她做一顿好吃的。南山会所,那是方骏的地盘,上次匆忙间只看了他的工作室,可她已经很把持不住了。这次时间宽裕,他必定会在晚饭后安排项目,若是花前月下,美食和美人齐备,她恐怕更没办法柳下惠。
苏小鼎有点贪心,想的还是全身而退。
方骏很爽快地拒绝了,“不用。电影票已经买了,中午饭也预定了。”
她争取道,“你都不想我表现一下?”
他看她一眼,“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也就少挣一点钱,无所谓的。”
这种话也只有少爷说出来才具备信服力,她便道,“我不行,少挣一分钱都难受。那些钱上已经写我名字了,长翅膀跑掉多让人难过?我觉得只有对它执着点,它才会爱我。”
方骏笑一下,“刚那个是你堂姐?怎么不像是姐姐,反而是妹妹的样子?看你的时候,也不是看妹妹,看情敌吧?”
苏小鼎有点心惊胆颤,他一个大男人,感觉未免过于敏锐了吧?
她想了想,道,“我们家的事情比较复杂,关系冷漠。你别按照亲戚考虑,当成比普通人都不如的仇人就可以了。”
“你们这次难免会合作,关系还不能缓和?”方骏一挑眉。
苏小鼎确实有点梗不下去了,可怎么不都不愿他介入自家太多。她哼哼了两声,一副不愿意提及的样子。
他眼神暗了暗,拍一下方向盘道,“晚上想吃什么?”
她叹口气,想了想道,“吃鸡肉好了。”
“一鸡四吃。”
苏小鼎没有异议,怎么说呢,方骏的厨艺意外合他的胃口。自从和他认识来,情绪上的问题不提,饭都是吃得蛮好的。
电影买的情侣厅,两人共享一个座位。苏小鼎一见就晓得他不怀好意,但没吭声。电影开始,灯光全部暗下来,身边的情侣都抱在一起开始叽叽咕咕。
她靠着边缘坐下来,刚定下眼睛准备看,方骏整个人就偎过来了。他人看起来斯文,但其实相当有肌肉。薄西服下面硬邦邦的肌肉,再加上比她高了很多,几乎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她缩起来不敢动,但总能嗅到他身上松香的味道。
电影屏幕花花绿绿,她迷迷糊糊地看着情节,脑子里却想起南山周围也种了许多松树。松木种类多,有产松子的,有产松花粉的,有产松香的。方骏爱好摆弄花花草草,想必自己用的香也是自制的。
怎么会那么好闻呢?温温的,一点也不刺激,但存在感极其强烈。
和之前闻过的柠檬味道又不同。柠檬是果香,有点酸,进入鼻腔后便有些凉意,略带点儿侵略意味。
仔细比较两种香气,柠檬香的方骏清俊单薄而锐利;松木香的方骏稍微厚重了些,对她的态度也没那么尖刻。
苏小鼎神思万游,不知胡思乱想了多少,等回过神才发现方骏已经咬着她耳垂亲了好几口。
她避开,捂住耳朵,“你干嘛?”
“你不专心。”他道。
“我在看电影。”
他笑得低沉沉的,黑暗里嗓音在胸腔回荡,鼓噪着她的耳膜。
妈的,连声音也变好听了。
“看电影?”他凑在她耳边轻声,手指向屏幕上正在甩盾牌胸口佩戴星星的男人,“那你告诉我,刚他做了什么?”
苏小鼎回答不出来了,这片子打得热闹,但镜头闪得很快,稍微晃神便错过许多。
方骏见状,更不肯放过了。他干脆掰过她的头,深吻起来。她想挣扎,喉咙里咕哝着,“干嘛?人好多。”
“反正你也没在看——”方骏抬手,指指周围。心猿意马的年轻人们,要么搂住一团,要么亲作一团。
真是——
如果苏小鼎十八岁,当然可以荒唐一发;可她现在已经二十八了,即将迈入三十大关。一个成熟的女人,不会干那些热血和幼稚的事情。
可成熟的女人是怎么谈恋爱的呢?
苏小鼎不知见过多少新人,从刚到合法婚龄的小年轻,到临近四十关口的中年男女。他们或者对婚姻有无限的幻想,或者尝试抛弃幻想走入现实,或者带着现实的些微疲惫。
酒席多少桌,用什么烟,发什么糖果,哪些人必须要请,哪些人又可有可无。男方家里婚房是不是准备好了,女方多少陪嫁,双方怎么分摊婚宴的费用,又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各种债务、孩子等等。
有懵懂的,什么都等着父母解决好的;有白手起家自食其力,抠出银行卡里仅剩的钱,请求给她们一个难忘的婚礼。
他们的爱情已经发生过了,可他们又是怎么恋爱的呢?
朝九晚五,下班抽空见面,一个周两次嫌过于频繁,一个月一次千里迢迢。
更或者,他们迈过了谈恋爱的过程,直接租住在一起开始了生活。
床铺上谈情,床铺下谈生活。
柴米油盐,每个月存多少钱?
我们,又节约了多少生活成本?
苏小鼎硬生生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了?”方骏含着她的嘴唇问?
她胸腔便涌出一些柔情来,至少这个已经开始面临生活的男人,还愿意陪她看个电影。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他似乎得到鼓励一般,舌尖毫无顾忌地闯入她的口腔。
一场热闹的电影,最后看得七零八落。
出电影院,两人已经能够很熟敛地牵手了。
午餐吃的是商场里的泰餐,苏小鼎只略吃了一点。
方骏看她不是很喜欢,直接带她下楼去超市。
买了一只走地鸡,一包生切面,红葱头和其它配菜等等。
方骏的怪癖,做菜不让人看,因此苏小鼎又被赶出厨房了。
她就纳闷了,“你这里藏了个田螺姑娘,是不?”
“田螺姑娘没有,田螺先生倒是有一个。”他推她出去,“后山逛逛去,回来就有得吃了。”
苏小鼎也不坚持,当真就往后面去了。
第一次来比较匆忙,算是走马观花,什么都只看了个大概。这次时间比较充裕,便慢慢到处逛。有几个工人在打理果木的枯枝,各类根茎花种该起的起,该埋的埋。
苏小鼎站着看了一会儿,抬手闻了闻手腕上的味道。上次方骏送的那些东西,她有在使用。虽然感受不到皮肤明显的变化,但是香气她非常喜欢。
绕着花田转了一圈,又去工作室附近。这次从后面过去,发现工作室居然连了一个两间的小屋。窗户半开,里面有人生活的痕迹。超大双人床,整个墙壁的衣橱和书架,两个懒人沙发,一大片的照片墙。是方骏的地盘,想来这就是他的个人居所了。
苏小鼎觉得这人真是奇怪,既不按照家里的安排从事家族事业,也不和家里人生活在一起,甚至还跑去别人家兼职。
看了一圈后,她心里起了警觉。
不能再对这男人好奇了。
苏小鼎便转回去,天井里已经能闻到食物的香气,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站到厨房的窗户边,却见方骏一身厨师服,正在揭开砂锅的盖子品汤味;他身边站了个极年轻的妹子,那妹子正迫切地问话。明眸皓齿,笑容甜蜜中点点儿娇气,一等一的美人儿。
“怎么样?好吃不?全是我自己放的料——”妹子问。
方骏点点头,“还可以。”
妹子笑了两声,极亲热地碰了碰他的胳膊,转而去旁边的案桌上讨论如何熬葱油。
方骏展现了苏小鼎不知道的一面,很耐心地向妹子陈述葱白和葱绿的不同处理方法,油温何种程度,拿不准可用电子温度计等等。妹子动作有点儿笨拙,油锅里溅了水炸锅,她尖叫的时候,方骏马上挡前面,顺手用锅盖给盖上,然后关火。
苏小鼎挑了一下眉,摸了摸下巴。本以为楚朝阳是随口胡说,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个这样的女人在。
方骏的手背应该是被油烫伤了,妹子有点着急地抓着他手去冲凉水,然后翻开抽屉和柜子找东西。眼熟的铁盒子被弄了出来,绿色的膏体糊了手背厚厚一层。他有点儿心疼,“这个很难做,别浪费了。”
妹子打一下他肩膀表示不满意,想教训两句,转身却见苏小鼎。她怔了一下,看看方骏后再看看她,“请问,你哪位?”
方骏这才跟着看过来,见是苏小鼎,稍微有点儿不自在。
苏小鼎笑一笑,“方骏,你手没事吧?”
妹子眨了眨眼睛,转头冲方骏挤眉弄眼,明显很熟的人了。
方骏走进了,道,“向岚,向垣的妹妹。”
苏小鼎点点头,“你好。”
“苏小鼎——”方骏又道。
向岚笑嘻嘻,“骏哥的女朋友,是不是?上回就听我哥说过了,他说你爸爸做的牛肉干超级好吃。”
这样便算是认识了。
苏小鼎来,向岚又被赶出厨房。
她有点儿抱怨地冲苏小鼎道,“我老公最近工作好忙,都瘦了。他嫌食堂的饭菜重油重盐,我就想自己随便弄点啥给他吃。让我哥教,他不干,说男人就该自力更生;让骏哥教,他就说忙得不行了。正好今儿周末,我晓得他不上班,专门来逮人,结果真抓住了。”
“苏小姐,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约会了。”向岚道歉道,“你不会生我气吧?”
苏小鼎当然不会生气,甚至还感谢她。
真没想到,楚朝阳这回没骗她。原来方骏的真爱,传说中没追上已经嫁人的女人,居然是向垣的亲妹妹。
她似乎找到了拒绝方骏即将有可能提出,增加两人亲密关系要求的理由。
譬如说,吃饭喷香的鸡丝葱油面,鸡骨汤,炸鸡腿和小炒鸡肉后,向岚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冷眼旁观方骏收拾碗筷,冷不丁地来一句,“向岚是你前女友吧?”
方骏惊得脸都要扭曲变形了,“你——别是开玩笑的吧?”
苏小鼎喝了一口柠檬茶,拎起自己的包,略有点高冷道,“女朋友都不能进的厨房,她进去了。不是前女友是什么?你可能没发现,你看她的眼神有多温柔。既然这么舍不得她,怎么就让她嫁给别人了呢?你应该继续争取的。”
“谢你大餐,我走了。”
她把包甩肩膀上,快步走出去。一边儿庆幸,一边儿暗自对向岚抱歉一句。
她确实存心找事,但方骏对向岚温柔的态度和对她天差地别,心莫名难过。
这手,还是得赶紧分了。
苏小鼎走得行色匆匆,丢下方骏有点懵。
明明再普通不过的教人做饭,怎么就成了误会前女友?
他挑眉,苏小鼎故意的吧?
第三十三至三十五章
方骏单方面被冷战了,在他忙得最焦头烂额的时候。
他打电话,她不接;他发短信,她不回;他想去店找她,可她基本上都泡在材料市场和王娜家的厂房里盯着工人干活,布置婚宴大厅。即便是抓到了人,也一副累得几天没睡觉的样子,话都不想多说几句。
方骏好几次要解释,刚开口,她便冷酷地摆手,“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欺骗。”
“还是你想强辩自己没喜欢过她?”苏小鼎丢下这样一句话。
妈的,女人的无理取闹可算是领教了。
可他有点没想明白,明明最近一段时间,她的态度有了很明显的软化。是什么让她又退回了原来的防线?
方骏百思不得其解,但一点也没有咨询几个老友的意思。
毕竟,十年前已经被坑过一回了。
方骏是个行动力比较强的人,只要认定正确的事情,都会去做。苏小鼎虽然误会了向岚和他的关系,但有句话没说错。他确实在某个时期,对向岚好得超出普通朋友的范畴。
因此,他有种被说中了的心虚,再配合苏小鼎那样的眼神,深深感觉地抓奸了。
他自己没想通,不过是思想上的某种倾向而已,怎么就成了罪证呢?
当然,这种可笑的事情绝对不能拿出来讨论。
一则向岚结婚了,二则向垣只怕借机嘲笑,三则沈川唯恐天下不乱,指不定又要出什么馊主意了。
方骏开了一个酒店改造项目的会,下会后和秦海一众人现场查看。
酒店在建设之初,将周围几十亩地都买了下来,建成了酒店、花园和一个配套的小广场。建设之初考虑到成本问题,预留了一小片商业用地,做成了一大片的草坪。目前草坪主要用处便是租借出去,给新人举办草坪婚礼。然设施配套老旧,不太竞争得过新酒店,
此次改造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将草坪恢复商业用地,割出一半的面积搭建新的宴会大厅;顺便将草坪重新设计,布置管线和安放艺术雕刻等等;第二阶段,在新建的宴会大厅投入使用后,将原有裙楼里的大小宴会厅和营业区域,全部重新装修。
秦海极力争取,前期介入,提供了许多免费服务。
两人看过现场后,开始讨论具体如何落实,闲话着沈文丽发了多少请帖。
刘倩却不知从哪里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方骏踢爆了明仁管理层的小动作后,刘倩首当其冲。不仅要面临酒店的法律问责,还得跟其它人一样承担经济处罚,工作肯定也是保不住了。她给方骏打了好几个电话求情,但方骏也很遗憾。
“还有机会的时候,我提醒过你的。”方骏道,“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但是你主动选择成为别人的替罪羊。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很少。”
屋漏偏逢连夜雨,秦海也和她分手了。
一个独身女人,漂泊他乡。事业遭受打击,情场再失意,简直灭顶之灾。
她现在恐怕也顾不得脸面了。
方骏看见她,看了秦海一眼。
秦海相当恼火,但还稳得住,似乎解释了一句,“我已经很久和她没联系了。”
方骏道,“你还是先去处理了,别耽误工作,影响不好。”
秦海想说什么,但见方骏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又没说。在他看来,方骏是一个相当难打交道的人,既不应约吃饭,也不收任何礼物,更别说给谁好脸。他私下试探了好几次,统统失败。这样搞起来,无法建立私人交情,工作就相当难做了。向垣那边虽然有引荐,方骏也没拒绝他的提前介入,但关键问题上从不肯松口。
无论如何,他是想找到他的弱点。
他走向刘倩,刘倩见人来,表情松了松。
秦海走过去,正眼也不看她,只点了点酒店外面一个僻静的树林,“去那边。”
刘倩依言走过去,站在一棵树下,眼圈红红地看着他。她道,“秦海,这次你一定得帮我。”
秦海十分厌烦,摸出一根烟放口中。他道,“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
苏小鼎桀骜,无法说服,反而自己被讽刺了一顿。秦海入社会多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但没那样被女人指着鼻子骂过。至今想起来,仍然恨得无法。
“当初是你先勾我。”刘倩眼泪汪汪,“说叶岚不理解你,说你压力很大,说我能让你放松。你说结婚只是权宜之计,你会想办法解决她。结果呢?你把我骗得团团转——”
“谁让你擅自做手脚?还不干净,被人抓住了。”秦海不想听那些废话,只道,“酒店的罚金我可以帮你出,也可以帮你找律师,其它就别想了。”
刘倩还要说什么,秦海道,“刘倩,你在酒店这么多年,到底分了多少钱你自己清楚。”
她不吭声了,只道,“我信你说爱我,现在是我最难的时候,你能别放弃我吗?我保证很快处理完,不会给你惹事。你信我!”
秦海挥挥手,“别扯那些没用的。”
刘倩身形晃了晃,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死死抓住他胳膊,“你什么意思?”
秦海拨开她的手,抽一口烟,直视她的瞳孔,道,“刘倩,咱们逢场作戏,彼此明白,对吧?”
刘倩感受到了绝望,过往的亲昵交缠全化成刺骨钢刀刮着她的骨头,发出瘆人的声音。她捂脸痛哭,眼泪一颗颗落下来,抽泣道,“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想坐牢——”
秦海离开小树林,耳边还有刘倩咿咿呜呜的哭声。最开始,女人都是可爱的。柔软的皮肤,芳香的气味,娇俏的笑,可越是接近便越可恶起来。她们永远在索要,无法满足,像个讨债鬼。
他并不觉得自己欠了谁,可叶岚看他的样子,仿佛孽债,一生也还不清了。
他掐了烟头丢垃圾桶里,想转着去地下室开车离开,不想却见到苏小蘸。
秦海认识苏小蘸,在争取苏家菜新店装修业务的时候,他被下面人带着去请楚朝阳和苏小蘸吃饭。
楚朝阳典型白手起家的老板,精明,圆滑,手段强硬,脑筋清楚;苏小蘸却面目模糊,说话绵软,词不达意,甚至最基本的拒绝别人也做得不太好。
男人和女人不同步,家庭势必不协调。
秦海看见这二人的时候,恍惚间会带入自己和叶岚。
叶岚比起苏小蘸,相貌或许有不如,但个人能力却强了很多。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不满的呢?外面遭受了挫折,满腹怨气地回家,迎接的却是叶岚不冷不热的脸?还是某一次招待客人,看着会所女郎娇软软地偎依过去,客人放肆地笑,没有世间任何烦恼?他当时喝了酒,把酒杯砸了,伸手便拉起身边的女人亲起来。不就是女人吗?这世上并非只有一个女人。
然这世上只有那一个女人,在婚礼当天给了他一个巴掌,打得他头晕脑胀名声尽毁。
秦海有些恨恨地看着苏小蘸,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楚朝阳却和他完全不同,如果他自己是一匹无从掩饰的狼,那楚朝阳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苏小蘸一点也比不上叶岚,只会被啃得尸骨无存而已。
想到此,他便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见苏小蘸犹犹豫豫,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走向方骏。
方骏,一向极难相处的方骏,却难得地笑了笑,客客气气地将苏小蘸领着往酒店的方向走。
秦海摸出手机,给下面人打了个电话,“最近盯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海有点冷漠道,“不好处理的那个婚礼先别管了,也麻烦。其它不管大小,全按以前的办。”
方骏给苏小蘸倒了热茶,因她的脸色看起来过于苍白,又过分的焦躁不安。
“谢谢。”她接了茶道谢。
“你刚才说有关于小鼎重要的事情想跟我谈?”他坐到自己的皮椅上,“是关于什么的?”
苏小蘸低头,眉尾向下坠得厉害,看起来有点可怜的样子。她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这才摸出手机。
“方先生,我并非故意来找你麻烦,只是有些事情属于家丑,但不得不请你帮忙。”她有点哀求的意思,“小鼎承认你是她男朋友,你当时也没否认,这应该是真的吧?”
方骏两手交合在桌面上,道,“你是怎么找这儿来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上次在沈总家那边见过你,我稍微问了一下他们那边的人,说是你目前在明仁上班。抱歉,实在是很冒昧,但我真的没办法了。”
“请讲。”
苏小蘸似乎完成了长久的心里建设,终于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短信截图,两句对话。楚朝阳的名字,和一串数字电话号码。方骏记得,这是苏小鼎的号。
苏小蘸道,“小鼎给朝阳发短信,让他离婚。”
她说着话,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滚出来。方骏清晰地看见那泪珠落在桌面上,碎成八瓣。
他扯了一张纸巾给她,道,“也许只是开玩笑,你们是亲戚,说话不设防。”
苏小蘸猛然抬头,急切道,“绝不是开玩笑,我知道她是说真的。我了解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这样。做事从来不管别人,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一点退路都留。”
说完,她似乎清醒了点儿,略顿了顿道,“方总,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想请你多陪陪她。她可能也是太孤单了——”
方骏勾了勾唇,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小鼎为什么要让楚总离婚呢?”
苏小蘸极艰难道,“因为她一直都喜欢我老公,特别是我们结婚之后,她更嫉妒我了。”
方骏冷眼看着这个女人,神思却飘到了远处。苏小鼎的心,是石头做的,根本捂不热。楚朝阳和她一个短信,换的却是她对他的百般挑剔。
方骏将苏小蘸打发走,尝试再联系苏小鼎,电话依然被挂断,短信不回。
他沉默地抽了一会儿烟,这次连手也没洗就出门了。
助理问他下午的会怎么办,他说延期,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处理。
开车去沈文丽皮革厂的时候,向垣来电话了。他貌似敬业,实则八卦,“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啊?”
他一点也不想回答。
“我猜猜哈,是不是那个苏小鼎?”
“你闭嘴吧。”方骏很不满道,“刚开始把我忽悠过来,只说负责厨房和营销部,现在工程部的事情也推给我。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个人?”
向垣在电话里和稀泥,“哎,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留任的嘛。你看,你都这样说了,我只能把已经谈好的人退了,还给人家道歉好几回。我说,你当时可是说要把人弄死的呀?我现在看,怎么是别人把你弄得要死不活?”
方骏挂电话了,毫无面对老板的自觉。
方骏抵达皮具厂厂房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四五点了。整个车间外面设置了警示标志,几个门也做了围栏,避免人随意出入发生安全事故。他没再联系苏小鼎,找保卫科的人借了一个安全帽,入厂房。
厂家里的旧物被清理干净,挪出空间搭建好几组钢架,用钢筋焊了穹顶的造型,已经初见轮廓。
他找了一圈,只看见十来个工人师傅在忙,另有一个小姑娘看图纸。他记得叫吴悠,是苏小鼎的助理。
此时不便打扰,他便退出厂房。想了想,转去员工食堂。
沈文丽在计划办婚礼的时候便做了安排,将食堂原本的老灶台全拆了,现在应该会按照楚朝阳的要求建新的中央集成灶。
果然,方骏还没走到食堂门口,便见苏小鼎和楚朝阳站在一块蓝色的围挡边说话。
两人不知在讨论什么,刚开始还能说话,后面近乎于对峙了。苏小鼎颇烦躁,楚朝阳则是忍耐。他伸了好几次手似乎想拍她的肩膀,但都被她的眼神杀了会去。
不管是讨厌,不想说话,还是针对都特明显。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客套反而是生疏,肆无忌惮才是亲密。
方骏站着看了会儿,滋味微妙。苏小鼎对他有敌意,在相处的时候总拿着劲儿说话,那种想爆又不爆的虚伪劲。好不容易混熟了点儿,她态度柔和了些,向岚突然出现给了她搞事的借口。
一切,都只因为楚朝阳在。
他不想自己陷入嫉妒中太久,清了清嗓子。
楚朝阳先发现的他,对苏小鼎说了。苏小鼎回头,见是他,满脸拒绝。
“你来干什么?”她问,带着十足的火气。
楚朝阳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我和小师妹讨论宴席的桌数。因为客人太多了,一次尽可能要上多的桌数,想让她让点空间出来。她有点着急了——”
方骏笑了一下,“确实着急了,她从不对我这么冲。”
只不过是冷嘲热讽和不理睬而已。
苏小鼎对方骏表达的亲热怔了一下,但马上很冲地对楚朝阳道,“楚朝阳,我的方案不会动。你想多摆桌数,换小一号尺寸的桌椅板凳就是。还有,别为了这种屁大的小事天天找我,我忙得很。”
说完,她走到方骏身边,“咱们边上去谈。”
方骏对楚朝阳点头致意,准备离开。
楚朝阳却来了一句,“我这个小师妹啊,从小被我和师傅宠大的,脾气惯坏了。你多担待。”
“惯坏了?”方骏笑了,“惯坏的女人不是这样脾气。楚先生可能没惯过人,所以不太清楚。她现在这样,是吃够了苦头。”
楚朝阳本来在笑,一下笑不出来了。
苏小鼎走前面,一大段路后发现方骏没跟上来。她转头,见两男人不知在说什么,只好一声,“方骏,你快点。”
方骏冲楚朝阳摊手,转身离开。
“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苏小鼎走到厂房门口,两手叉腰。
“我和他挺有得聊啊。”方骏故意道。
苏小鼎狐疑地看着他,有什么可聊的?不,其实她更关注的问题是,方骏到底什么时候会忍不下去了?女人有点小任性,在男人眼睛里算大问题。毕竟偶尔吃醋算是增加情趣,可她作了一个周了,已经不仅仅是任性的问题,该是讨厌了。可他偏不生气,每天按点电话和短信,一副十分好脾气的样子。
可是,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风格。他会刺她,然后在她反击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出重手把她压回去。几次交手,一胜两负,以及一个还没摆脱的所谓女朋友身份。
“关于他把你宠坏了什么的——”他笑道。
苏小鼎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却稍微动了动。
她故意点点头,“我师兄这个人确实讨厌,不过论宠也确实满宠的。”
说完,她还挑衅地看着他,“咱们俩的问题搞清楚了吗?你那个前女友,你啥态度呢?我反正是不能忍的,你要觉得我不行——”
就换人。
方骏失笑,这女人简直是在故意找死。他道,“向岚根本不是问题。她已经结婚了,我和她哥哥是朋友。她只是一个相当于妹妹的存在。那天凑巧而已,顺手教——”
“问题就在这里了。什么是凑巧?什么是顺手?女朋友都不顺手的事情她顺手了?还什么叫她已经结婚了?那她要是没结婚呢?”苏小鼎把下巴仰得高高的,“方骏,你真是太不了解女人了。这儿——”她指指点自己的演员,“还有这儿——”她又拍拍自己的胸脯,“都看得到呢。你敢发誓没喜欢过她?你要跟她没猫腻,我苏小鼎三个字倒着写。”
方骏再一次无语,深恨自己的诚实。他还真不能对着自己的内心否认过去,只好道,“你联想过于发达了。现在你才是我女朋友——”
苏小鼎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又抓住了方骏的一个弱点。这人吧,装得挺厉害的,但是一点也无法掩饰他对女人的经验浅薄。摆事实讲道理就想搞定女人?那没门的。
她觉得自己之前太蠢了,早就该开辟新战场,在无理取闹上深入研究。只要他无法应付自己,彻底厌恶了,那才叫真正的没有以后了。
苏小鼎强行按捺抓住他软肋的喜悦,深吸一口气道,“刚那个楚朝阳不是说把我惯坏了吗?他说得没错啊,我以前确实被宠得厉害。所以,被惯过的人当然知道被惯是啥感觉,也知道惯别人是啥样。你对向岚那样子,就跟楚朝阳以前对我一模一样。要啥给啥,什么东西都可以随便碰随便弄。”她偏头,“所以,你是骗不了我的。”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要博爱,女人要独占。”她甚至有点兴高采烈了,“向岚结婚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这里没过去。懂吗?”
方骏没反驳,沉默地看着她。表面冷静,内心却有波涛起伏。他羡慕她的过去,贪图那种感觉,免不了找个人复制。向岚真把他当哥哥,向垣也放心让他照看,他自己心怀鬼胎反而不敢动手。可当真面对罪魁祸首的时候,复杂的滋味却无从谈起。特别是她什么都不知道,眉飞色舞,仿佛抓住他的痛脚一般。
有那么开心吗?
方骏笑了笑,“苏小鼎,你一副抓住别人痛脚的样子,小人得志太明显了吧?”
小人得志?
苏小鼎有些恶毒地想,方骏肯定不知道在普通情侣里面,一句你今天看起来有点胖都会吵得天翻地覆,更何况这种严重的指责?她马上拉下脸,准备将戏演到最后。
“我现在很忙。”她冷脸道,“白天要安排工程进度,见材料商,晚上得和王娜定实施方案。一天睡不够六个小时,还得抽时间想你的问题。方骏,如果你是现在这种态度,咱们根本没必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