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睿此时是妖怪形态，头发梳了个髻，垂下两条兔耳朵，衣裳也是宽襟阔袖的样式，周身散发灵光。

讹兽是有灵气的妖怪，在鬼怪中地位不低，并不像周围小鬼那样惧怕山神。

牙轩听见又一阵眼珠子落地的声音。

童睿给他递花灯，肯定是认出他来了，这么多鬼看着，牙轩不好多说什么，只接过来点头道了声谢。

童睿排到他身后，和红衣山神一前一后护着，后边的鬼怪落了一大截，都在议论中间这没见过的鬼。

牙轩低头麻木地往前走，耳朵里密密麻麻全是鬼怪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正头疼，山神忽然回过身。

牙轩被拦腰抱起，回神时人已经在半空中，只能看见山神袍袖迎风翻飞，在夜幕中留下红色的残影，底下童睿和众鬼仰脸目送他们飞远，渐缩成视野中渺小的光点。

“这样看好吗？”山神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底下各色光晕摇曳，牙轩一阵眼晕，收回视线。

山神察觉自己衣裳被抓得起褶了：“害怕？”

“我恐高。”

牙轩不敢往下看，抬头只看见纸符下男人的笑容有些狡黠，像在打什么坏主意。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你抓紧点。”

果然，话音刚落，山神就抱着他往更高的夜空飞去，四周风声凛冽，温度也骤然降低。

鬼行之夜，星辰堕入黑暗。牙轩的衣裳是月牙白的颜色，质地像锦绣，光华流转，衬着雪白花灯映出的明光，漂浮在半空，仿佛黑夜中升起一轮朗月。

红衣山神抱着月亮，从群鬼上空掠过。

狐妖笔仙的风头都被抢光了，它手搭眉骨抬头望，感叹：“哇塞，不愧是大佬，飞得好高。”

至于大佬抱着的那个，它也猜到了：“话说，普通人类飞那么高不会害怕吗？”

牙轩不敢往下看，紧紧抓着山神的手。

他觉得这个山神在故意戏弄自己。

牙轩咽下紧锁在喉咙口的恐惧，闭了闭眼，淡声说：“放我下去。”

堂堂山神欺负一个普通人类，良心不会痛？

他听见对方调笑的语气：“那你亲我一下。”

牙轩：“……”

这个山神没有良心。

不愧是郁澄家供奉的神。

忽然，山神动作顿了一下，掉转方向往底下飞去。

降落地点在三中校园内，山神把牙轩放在法国梧桐树枝上，叮嘱他在这等自己，就飞身往旧楼方向去了。

牙轩望见旧楼周围笼罩着浓烈的红光，隐约可见黑色恶灵在里面横冲直撞，似乎想冲破这层屏障。

他收回视线，靠着树干静了会儿，梳理郁澄和山神的关系。

这两人模样相似，但山神看上去年纪更大，郁澄估计类似于山神的后人，所以能看见妖怪，供奉着山神，履行驱鬼的职责。

“嗒嗒嗒……”旧式小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

牙轩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女生从旧楼方向跑来。

多亏那层符纸，他在夜色中看得很清楚，女生留着齐耳学生头，戴着副圆眼镜，校服旧得发黄，那天在旧楼门口撞见过的。

他有些奇怪，但考虑到自己这会儿是灵魂状态，也没法拦住她问一问。只托着火烛和花灯坐在枝头，注视着她跑到近前。

没想到女生忽然抬起头：“你是妖怪吗？”

牙轩：“……”

他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旁的

人，才抬手指着自己：“你在和我说话？”

“嗯。”女生点点头，仰脸冲他笑“你真好看。”

牙轩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接着才意识到不对：“你看得见我？”

“我是通灵体质，天生的，从小就看得见非人之物。”她摊开双手“你看，这是我刚从旧楼救出来的小妖怪。”

牙轩一愣，往她掌心仔细看了看，才看见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有点像蒲公英种子，但颜色发灰。

“大概是飘过旧楼的时候被怨气污染了。”女生抬起手，好像想把它递给牙轩“你能帮帮忙吗？”

她语气笃定：“你这么好看，一定是很厉害的妖怪。”

牙轩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从树上跳下来，借着烛光端详那妖怪。

毛茸茸的一小团，依稀能辨认出绒线似的四肢，没有头，身边黑气缭绕，所以看着发灰。

这段时间他从狐妖和郁澄那里，了解过一些鬼怪的事，但这个小东西太不起眼了，他之前没注意到过，连它是什么都不清楚。

面对女生期许的眼神，牙轩咽下了“无能为力”四个字：“我不知道怎么救它，但可以带给其它妖怪看看。”

“好吧。”女生把小妖怪递过来“那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