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没有回房间。他坐在楼上的阳台里，拉着玻璃门，看着外面的风和雨。只留给赛车手一个背影。明明是早就放下的事情，摄影师觉得每一段过去都是他自己，可他早就和那段过去告别了，不是不能提，只是没有必要再提。赛车手过去敲了敲玻璃移门，说：“肖老师，早点睡吧！”“真是个糟糕的夜晚。”摄影师自嘲的笑了，“台风天，两个人在家究竟应该做些什么呢？”摄影师自言自语。奇怪的天气，会让人内心的孤独感爆棚，听办公室的女孩子说那些很日常的甜蜜，他想，这样的天气，两个人在一起，做什么好像都很开心。当然，他应该想到，两个在同一屋檐下，也会有误会和不开心。其实有些事情，不是后知后觉，是不想直面。就像，他应该可以看出来赛车手小朋友是害怕看恐怖片的，但还是忍着陪他全部看完。就像，他应该早就能发现这位小朋友在有意无意的向他示好，但他几次选择了无视。“什么？”赛车手没有听清。玻璃门被拉开，摄影师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不用，肖老师不用和我说。我不想知道你过去的感情，我……完全不在乎。”赛车手急切的说。“……”是这样的吗，完全不在乎啊。察觉到摄影师脸上的失落，赛车手继续解释说：“我只想说，我喜欢的是你本人。其他的我不管，我也不在乎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是怎么说的。你就是你。”摄影师突然“哼”一声笑出声，摇了摇头，然后是他的招牌笑容。“你这样说，好像是我的过去很不堪，所以我才难以启齿一样。”“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赛车手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说清楚。“那你把它当作一个故事听。”赛车手点点头。故事是这样的。当歌手还不是知名歌手的时候，当摄影师还只是一个留学生的时候。他们在遥远的欧洲相遇了。那个时候歌手在路边唱歌，面前放了个琴盒，摄影师路过，会静静听完一首歌，然后给他放一张零钱。几次之后，他们成为了朋友。那个时候歌手写了一首新歌，会先唱给他听。其实摄影师唱歌也很好听，会帮他一起合声，和朋友们聚会的时候会一起表演。那时候拍下了很多照片、视频，有些在他们的手机里，有些在朋友们的手机里。身边所有的朋友都认定他们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当网络世界上的其他人不知道他们是谁的时候，这些照片、视频只是生活的分享。而当歌手回国发展之后。有了公司、有了粉丝，顺着蛛丝马迹，从前的合照、视频都会被显微镜无限放大。就连他们po出的猫咪是同一只，都叫它仔仔，也能被拿来大做文章。“那时候他在准备一张新的个人专辑。我帮他做新专辑的平面设计与摄影。”从认识开始，他们等这张专辑的机会等了两三年，可是伴随着几段合唱小视频的曝光，舆论环境与好事者的恶意曲解很有可能让这个机会永远消失。为了防止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歌手的公司发了申明澄清了误会，同时律师函警告一条龙。在制作的团队中，摄影师消失了。本来经费有限，公司想把所有的费用花在音乐的制作上。所有其他的开支都尽可能的缩减。起初摄影师刚刚回国创业，组了自己的团队，接下这个项目几乎是一分钱不赚。但随着摄影师退出，整张专辑的设计团队直接替换成了另一家业内知名的设计团队，这个设计公司的老板是摄影师的学长。学长出排面，摄影师出力，可是这一切歌手却是不知道的。后来，歌手曝光了一段恋情。他们也很默契的不再联系。这便是他的故事。阳台上，两人并肩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就是这样。”摄影师说着喝完了罐子里的最后一口酒。赛车手说：“我知道了，肖老师。谢谢你说给我听。”赛车手用手中的啤酒罐轻轻的和他的空罐子碰了一下，说：“干杯。”然后仰头把酒喝完了。这便是为什么摄影师只说那是绯闻男友。这便是为什么摄影师觉得两年前的故事，他自己都定义不了。这便是为什么摄影师讨厌与无关紧要的人聊八卦、听他们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评头论足。“他吃过你做的饭吗？”赛车手突然问。“嗯……”摄影师点点头。赛车手扯了下嘴角，面露不爽。此时天际已亮，雨还在一直下。摄影师打了个啤酒嗝，又接着捂着嘴打了个超大的哈欠。摄影师用力的眨了眨眼，强打起精神，双手搓搓裤子，一边站起来，一边释然的说：“睡觉吧！”“肖老师，我喜欢你。请你认真考虑一下这件事。”赛车手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依旧保持着坐姿，一副狗狗眼看着他。“好。”他说。摄影师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怂恿他。“我会认真考虑。”早晨，赛车手被楼下传来的阵阵香味唤醒。昨天买的面包在烤箱中被烘得香气四溢，咖啡机在紧张的运作滴出一杯醇香的美式，灶台前，摄影师正在往锅子里倒油。“早。”赛车手趿着拖鞋下楼，看到的画面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早上好！”一身棉麻质地的居家服把摄影师整个人包裹在温柔里，赛车手喝了口刚泡出来的咖啡，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鸡蛋要单面煎还是双面煎？”摄影师一边说，一边往锅里单手打了个鸡蛋。“都……”摄影师眯着眼睛转头，用眼神警告。“单面的。”摄影师得到答案后满意的回头，继续认真的烹饪早餐。温柔吗？赛车手想，大概还有点小霸道。窗外整一天风雨交加，一直没有停，两人已经开始习惯呼啸的台风声，只当作是背景音。上午摄影师收到了策划团队发来的行程安排，关于下一站的比赛日程他们要开个电话会议直接沟通。摄影师下周会先到布拉格，然后再去到bo赛道。而赛车手会直接去bo。摄影师这边把电话按了静音，认真听对方把整个流程都梳理了一遍。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布拉格广场，这个巴洛克风格和哥特风格都如此鲜明的童话之城，让摄影师无比向往。品牌方计划要把这次的行程会做成一个街头摄影的秘籍分享，摄影师看着规划的路线，在算大概每天需要的电池。“每天1500张的话，大概3块电池吧。”摄影师关了静音，在工作群里回复。说到了人骨教堂的安排，他又点关了静音发言问：“人骨教堂可以拍摄嘛？”“人骨……教堂……？”靠在沙发上打手游的赛车手顿时感觉毛骨悚然，“还会有这样的地方？”“嗯……教堂内部的装饰都是人骨，大概有四万多具人骨吧……”“居然有那么多？！”赛车手瞬间瞳孔地震，也不看游戏里小人的走位了，直接盯着摄影师看。“嗯。这边资料上有写，你看——”摄影师把电脑屏幕往他的方向转了转，“很有艺术性的。”“那倒不用。”赛手车收回视线继续专注游戏。“不吓人的啊……”摄影师喃喃自语，悻悻的转回来，突然看到手机的静音模式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开启，感觉这一瞬间空气都安静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问：“肖老师，我们现在继续？”……电话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所有的行程对完。下周末的比赛摄影师会在排位赛前到达bo，他会在周六在围场和赛车手见面。这是赛车手第二次去捷克比赛了，但是依旧，对这个城市的了解只有赛道而已。布拉格和bo中间虽然只有两小时的车程，但这就是围场内和围场外的区别。“bo和其他赛道有什么不同？”摄影师问。“bo没有很长的直道，左6右8，一共14个弯……没有大直道就意味着有绝对直线大马力优势的赛车在这里很难发挥……”“那你们车队是属于有直道优势嘛……”摄影师边听边脱口而出，“啊！如果这是机密，你可以不用回答我。”“没有。没有优势，不过我们车队对这条赛道目前的测试数据反馈都不错，到时候看发挥吧。”“怎么一下子这么谦虚。”赛车手把视线从电脑前移到了赛车手的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就事论事。”说到摩托车，赛车手就会变得很认真。“但我会上领奖台的。”赛车手说。摄影师调侃道：“哦？这么不客气嘛？”说罢又发自内心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似两道月牙，嘴角抿得很坚定：“我相信你一定会的。”魔都的台风终于在工作日到来前离开了。赛车手也好巧不巧的追着台风回了北京。从北京飞布拉格十一个小时，从上海飞布拉格十二个小时。清晨的瓦茨拉夫哈维尔国际机场，行李转盘前，一个黑衣黑帽的人坐着，脚下踩着一块滑板，正百无聊赖的左右晃动着脚下的滑板，盯着机场大屏上的航班起降时间及行李转盘提示。叮——“我落地了。”黑衣侠的手机上弹出了一条新消息。“我在行李转盘旁边。”半小时后，摄影师背着一个硕大的单肩包跑到了行李转盘旁。“等很久了吧！”摄影师有些气喘吁吁，“要给我什么？”飞机起飞前，赛车手只发了微信说要在机场给他一个东西，却没有说是什么。摄影师整个航程一半时间在编辑拍摄的主题大纲，一半时间睡得昏昏沉沉。下了飞机脖子上还套着一个颈部靠枕。“这个。”赛车手摊开掌心，是一盒眼药水。但却不是摄影师日常用的那些。“你放心啦，我有带眼药水的。”摄影师一边说着一边把颈枕拿了下来扣到包上，拍拍包包外侧的小口袋。“我问了队里的队医。你用的那些眼药水对眼睛太刺激了。赛场里面风沙大，这一种能够消除眼疲劳，而且有消除炎症的功效……也比较温和一点。”“其实刺激一点的滴在眼睛里面比较爽，感觉好像眼睛真的有在被治疗……”摄影师一本正经的说着他的歪理。“拿好。”赛车手不容置喙的把眼药水放在摄影师的手上，又把他的手指曲起。“知道了。知道了。”摄影师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偌大的机场，他们车队其他的人都在哪里呢？此时恰巧老郑的一个急call追到了赛车手的手机上。只听到电话那头在喊。“臭小子快到停车场来！”赛车手被喊得耳朵痛，挂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人。“那我走了？”“去吧！”摄影师挥挥手，道，“谢谢你。要一切顺利。”“一切顺利。周末见。”摄影师点点头，目送着他踩着滑板离开。一个日落日出，两人分别从异地飞往同一个机场，短短几分钟的见面，然后为各自的热爱去奔波。跟在摄影师身后正在等着行李的执行工作人员想。她是不是刚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小粉红？稍晚些时候，摄影师在社交平台上更新了一组色彩斑斓的照片，照常写了对应的相机品牌和各种参数。评论里，摄影师给自己留言，“明天一起看日出吧！”-蹲一组肖老师的日出照片分享！还有还有，会拍延时嘛？-你是在骗我去布拉格拍婚纱照嘛？第二天，果然，日出时，两人互相发给了对方一张咸蛋黄。很亮很刺眼，但从摄影的角度毫无美感可言。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两张照片都毫无美感可言？-大概就是白痴情侣的默契！吧？感谢大家看到这里。还有两章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