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上建成三年冬十一月,祁王秦烨抵达京都。同月,突厥部大单于伊卓亦到京都,三王会盟。骠骑将军傅越指责大将军霍寻私自入关,用意叵测。霍寻负荆请罪,加之楚王慕容庄辩解,祁王不计前嫌,留饮霍寻。顾镜辞扶着诗意的手站了起来,窗外是一片雪色,美的不染凡尘。仿佛几个月前的血流成河,仿佛是那些肮脏的分赃不曾出现过一般。她的脸,苍白而又精致,眼角的悲怆还未消散,一双明眸里的盈盈泪光如匕首上的寒锋一般尖锐。“走吧,咱们回去。”许久,沙哑的嗓音低低对着诗意说着,似乎是在叹息。顾镜辞扶着诗意的手,咬着牙吃力地下床。她缓慢的跨出步子来,疼的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她的身上狠狠地剜了一道一样,疼,钻心的疼。她依旧倔强地往前走着,一步也不曾落下。越是这样钻心刺骨的疼,越是刻骨铭心,越是能让她记住,她的孩儿是如何没得。那些伤过她的人,她会一个不落的都记住他日,必将十倍报之霍寻受封为王,手握重兵,在城外虎视眈眈。谁也不知,他会何时再反一次;谁也不知,这个权倾天下的靖王,心中可否想过君臣之义。而幸好,幸好那个人是霍寻。幸好是她许诺一声的夫君,幸好她是站在他身边的女子是她,顾镜辞。“小姐小姐”诗意眼瞧着自家小姐步履艰难地移动着,忽然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悲伤情绪。顾镜辞咬了咬牙,愤愤甩开她的手,兀自向前走去。“站住”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呵斥,带着轻微的颤抖。顾镜辞攒着眉头,不可思议地回首望向那白衣翩然的身影:“子詹”“镜辞,你不要去找霍寻了”他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似得,连忙话锋一转,“镜辞,你身子还很虚弱”萧子詹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他快步走向顾镜辞。“你别过来”顾镜辞忽然呵斥一声,后退了几步:“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萧子詹眉心一动,一咬牙弯腰揽臂将她强抱起来,转身大步往回走。“你做什么萧子詹你放开我放开我”顾镜辞顿时悲愤交加,对着萧子詹拳打脚踢。萧子詹咬了咬牙,用大氅包裹住她的身子,任凭雨点般的拳头砸下来。大雪纷飞如棉絮般旋舞着轻盈落下。顾镜辞一阵急咳,轻啜着泪。萧子詹惨笑着,喃喃道:“镜辞,你本不该看到这些的你本就不该牵扯到这些事情里面的都是他的错都是他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你说什么”顾镜辞一时愕然不已,挣脱萧子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镜辞镜辞”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顾镜辞已经顾不得自己刚刚小产过的身子,只一昧地想着往前跑,去见他骤然脚下一滑,她整个身子扑倒在雪地里。身下似有什么流失着她咬着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裙下是一滴一滴的血,染红了雪地。淡淡的血色蔓延开来,似花朵般妖艳诡魅。不,那妖艳的花儿,是一双艳红色的飞凤鞋上的。那鞋子,就在离她的脸一点点的距离外,好像随时都可以碾过去一般。狐皮风衣边上垂下来的珍珠流苏若有若无打在她的脸上,柔媚入骨的笑声刺入耳膜:“呵,这不是霍夫人吗”慕容锦瑟。顾镜辞顺着她的衣缝往上看去,她的衣衫穿的有些凌乱和随意,衣领露出雪白的脖颈。那雪白的脖颈修长而洁白,如上好的瓷器一般。她定睛一看,顿时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惊雷滚滚掠过心头慕容锦瑟似笑非笑,似乎已经知晓了什么。她缓缓蹲下了身子,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抬起顾镜辞的下巴。她一扬下巴,脖子渐密密麻麻的吻痕就展露无疑。两个女人,她光彩亮丽高贵动人;而她,此刻却是狼狈不堪的。那吻痕像是慕容锦瑟的战利品和胜利的象征一般,那是成功者在向失败者炫耀的资本,那瞬间点燃了顾镜辞。她痴愣了许久,额间的青筋突突直跳,下意识地扬起手来挥了过去。慕容锦瑟躲了一下她的手,挑眉笑望着她:“以后该称呼你一声妹妹了”顾镜辞猛地甩开她的手,她的身子随之往前倾去,跌倒在雪地里。她又是恨又是怒,五指不自觉摁进雪地里。她的脑中恍若想起来那些香艳的场面,的身体,炽热的喘息。那世间最亲密的事情,只属于他与另一个女人。良久的空白。只有风苍苍然吹过,掠过她的发丝,将寒冷再次加之于身。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连着心猛地抽痛着。朱颜辞镜花辞树,小姐芳名顾镜辞。镜辞,别怕。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山水得相合,生死可相依。这一世,我霍寻决不负你。今生今世,幸得镜辞一知己,霍某知足矣。回不去了真的已经回不去了她刚刚失了孩子,只是他却全然不知,还在昨晚与另一名女子纵情,痴缠。昨日是秦烨宴请三王的日子,顾镜辞被萧子詹带走,于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顾镜辞竭尽全力地想着,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他们错了他变了他们越走越远了真的是他们分别太久了吗久到他已经耐不住寂寞了顾镜辞揉了揉掌心,吃力地爬起来。萧子詹就站在不远处,白袍飘逸,似乎要和这茫茫雪原融成一片。她不愿意回头,她知道,那目光该是怜悯的,同情的。她无法面对那样的目光,她无法放下自己的高傲,她无法去原谅那个将她的心融化之后再次伤透的男人她凄然笑了笑,绕开了慕容锦瑟。“镜辞,有些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你是个聪慧的女子,那你就应该知道,一个男人背后的女子应该是对他有用的而不是会拖累他的。”慕容锦瑟的声音悠远而意味悠长,一番讽刺奚落尽于言中却浑然让人挑不出来哪里是错。顾镜辞听完这番话忽然大笑起来,仿佛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拖累利用有用公主还是珍重吧”她的声音低压而掷地有声。“夫人”慕寒一袭黑衣立于帐前,她眉眼之间满是复杂的情绪,秀眉紧蹙。她刚刚开口有欲言又止,连忙上前扶住了昏昏欲倒的顾镜辞。“连你都知道了是吗”顾镜辞仰头凝望着漫天飞雪,轻轻闭上了眼睛,鼻尖酸涩不已:“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见他”“夫人”慕寒忍不住叫了一声,摇首艰难道:“您身子还很虚弱,属下先送您回去,等主上醒来了,属下再告诉您。”“他,还没醒吗”顾镜辞虚弱地笑笑,手不觉加了几分力气,她平静地注视着慕寒,:“没醒的,至始至终,不都只有我一个人吗”慕寒一时语塞,望着她清瘦的模样,只得退后一步让出一条路来。一步,两步霍郎,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没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他的存在,他还没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三步,四步霍郎,你可记得那年在大漠,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的,我都信,可是为什么你不愿意遵守呢她喃喃低语,忽然觉得心中一片死寂。不曾愤怒,不曾哭闹,原来真正的绝望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无谓其他,只因心死。顾镜辞缓缓抽开慕寒的手,掀帘进去了。帐内是一阵不知名的暖靡气息,那是欢爱过后残留的气息,混合着阳刚与柔媚的气息一层一层萦绕着。酒壶被打翻在地,碎成了几半,层层衣衫随意地散落在一旁的地毯上那倒在矮榻上着臂膀的男子,俨然是霍寻。顾镜辞浑身颤抖着,无比艰难地弯腰把他的衣裳拾起来。无意之间触及到衣衫胸口的位置,那突出的绣纹还是出自她的绣功。那是她亲手绣的“镜”字,他说,他会永远把她放在心口,他的心口,也只容得下这么一个人。不觉有滚烫的泪落下,昔日的缠绵悱恻,如今全然成了灼心蚀骨的毒药。她忍住哽咽,悄然为他盖上衣裳。他如此平静,甚至眉眼微微舒展,仿佛在做什么好梦似得。那模样,像是在遥远的过去,她每日都能看到的一样。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她把他悬在空中的手拉回到被子里,背对着他站了许久才跨出步子。“镜辞”他低低呢喃着。顾镜辞没听清楚:“什么”“镜辞,别”深情如许的声音,似乎是在挽留。顾镜辞被那一声叫的心都碎了,霍郎,我不该信你,不该遇见你,不该爱上你。雪光被太阳耀的刺眼,在霍寻身上闪了一瞬,旋即消失不见。i0,,;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