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慈教训波定之后, 波定脸上就一直挂着一个不服的冷笑, 他在心底对这些婆婆妈妈的人类无尽鄙夷, 不就杀几个海人而已，他们至于这么事儿事儿的么。莫慈不再看波定, 因为她从前也是个叛逆老手，所以一看波定这欠揍的表情，她总忍不住手痒。于是莫慈跟波定就这么不是鼻子不是眼的，互相在心里较着劲，谁也不服谁。他们依旧在残州街道上穿行, 从外围的边缘走到了州府中心, 楼宇宫殿比比皆是，光华如此溢彩, 丝毫看不出是个战区。也很难想象州城边防，有将领带兵，在出生入死。莫慈问刘博士：“为什么会有光啊？”刘博士说：“自身荧光酶啊。”“不是，我说整个海底怎么这么亮？阳光不是照射不下来吗？”莫慈说，深海无光, 这不是常识么。刘博士说：“哦, 这个啊，原来的每一座海城都有自己的照明设备, 像北京月升城, 最辉煌的时候全城每一个角落都是夜明珠路灯。不过现在这些亮都是我们给提供的，有点光污染了。”黎动忽然想到什么，问刘博士：“刚才在波平议员那里看到了一个介绍, 立足点是文明人，你们会不会做关于海人生活变化的研究？”刘博士走路蹦蹦跳跳的，似乎精力过剩，一刻也不得歇，他听到黎动的问话，小指伸进耳孔，掏了掏耳朵。掏完之后，他的记忆似乎就明晰了，说：“三百年来，海人的幸福指数增加3个百分点，人均寿命增长5-6岁，斗殴事件逐年递减，减幅从百分之3，到百分之6，海人幼童全部接受文明人教育。电子设备逐渐普及，不过武器肯定不能给他们，但是听说有偷偷学习造枪支弹药的地下组织，军火贩子。所以虽然明令禁止任何一个战方都不许运用新型武器，但已经有很多在偷用了……”刘博士说完之后，吐出口气，刚才那么一大段，他连气都没带换的。莫慈听得憋气，随着这一大段话的结束才将那口呼吸释放出来，说：“又一个黎动？”刘博士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的大脑跟超级计算器相连，不过要看权限，我的权限就只能看到这些外围数据。你们呢你们呢，你们的世界是不是也跟海人差不多？”刘博士一路被敷衍过来，没听到一句真话。莫慈把她听来的神话、韩剧脑洞、网文套路各种糅在一起，混合成了一锅大杂碎，泼给了刘博士。黎动今天言不由衷的话已经超标了，他没有回答刘博士，卓静笃说：“不是的，我们世界其实是那样的，大部分都住的是龙，龙会法术，呼风唤雨，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猴子人啊，三头六臂的小孩啊，之类的……”刘博士大感兴趣，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世界简直心向往之，他拉着卓静笃开始絮叨，卓静笃觉自己就是嘴贱，为什么非要撩拨此人，现在可好，帮自己招来了一个唐僧。不过因祸得福，他因为马上就要见到怀安，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出什么样的姿态，刘博士跟他啰嗦，刚好帮他稍稍缓解紧张，转移注意力。他们一路走马观花，到了一处驿站，租了几匹海马，大家才发现原来海人们都已经使用电子支付了，并且是无人收费。海马跟陆地上的马长得很像，只不过头顶有一只渐渐的独角。莫慈说：“动哥，那你说，这对海人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黎动知道莫慈的意思，现在这个世界先进，听起来海人居民的生活也过得非常不错，比之前的原始海人寿命长，而且幸福指数高。他说：“站在文明人的角度来看，他们提供了一个美丽新世界。可是对于世代居住在溟海里的海人，新世界再美丽再文明，也许也不是他们想要的。不过这个问题比较大，而且一定会分成不同的党派，新旧交替都会有这个问题，现在溟海海人想要一统，阻力太大了。”“其实我觉得如果大家生活得好，就不要被民族观念捆绑了。师夷长技以制夷，是因为侵略者把大家都生活搞得太糟糕了。”黎动说：“先去战区看看，他们也许过得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他们纵马赶向城垣，一路上过了州府最繁华的中央，穿过大片大片破旧无人的房屋。房屋没有窗，黑洞洞的，感觉像是失去牙齿的嘴巴，破败空旷，显现出一种无能为力的寥落。沿路的海人多数的表情是得过且过的将就。四下越来越荒凉，连海底动植物都不见踪迹，海马头上的独角随着海水的温度，从浅红变成了冰蓝，海水越来越凉。到城墙边，他们刚好赶上了一场仗。城墙之外，两军对垒，有一方在攻城。刘博士马上怂了，勒马要回头，莫慈眼疾手快抓住他的马角，把他带着往前冲，说：“不许回头，你还得带着我们上城墙呢。”其实波定也有点怵，这是他第一回真正进入战场，他跟焚渊要武器，说：“给我两只枪，看我怎么收拾他们。”焚渊说：“你老实呆着，不要插入任何一方里头去，你又没有立场，折腾什么？”“随便选一方就行了，我爸不就是想让我真正打一场仗么？”莫慈一定波定这草菅人命的混账话就不爽，如果都是这种文明人，海人还是解放的好。外头打仗声势浩大，波定还要啰嗦，莫慈听得烦，把他嘴堵上了，不让他再发表意见。他们进了城墙堡垒，先看到一个文明人的接待处，就跟公园卖门票的似的，三个窗口，里面的文明人在显像中观战。刘博士刚才的豪情随着脖子一起缩进了龟壳里，他脑袋缩在肩膀上，泡面头一点都不迎风招展了。莫慈拉着他说：“不入战区，怎么切实体会海人的生存状态？沿路走过来，你看到青壮年了么？都在这里头拼死拼活呢，你得深入群众，才知道海人过得到底是水深火热，还是乐不思蜀啊！”刘博士无语，夹着嗓子喊：“那个不是我负责的项目啊！”“那今天就来负责一下。”莫慈不由分说地把刘博士给带到窗口，才发现里面的售票员是人工智能，形态拟人，不过是金属外壳。人工智能说：“您好，目前有金色方跟黑色方可选，请您输入您想选择的角色跟阵营，我帮您配备相应的装备。”这……卓静笃来了兴趣，这不是跟打游戏一样么？论别的他不成器，打游戏那可是高手中的高手。卓静笃说：“双方兵力介绍。”人工智能立刻一板一眼介绍起来：西方金军是守城方，兵器充足，目前有三千兵将守城，根据即时数据，已经死了四分之一了。而北方黑军擅长骑兵战法，但是三千轻骑赶到残州已经舟车劳顿，兵疲马倦，不过！人工智能加重语气，用“以下是重点”的与其说：但北方黑军有一个神将姽婳将军，因为残州重要，今日她亲自上场。只要是她上场之战，北境月升城出征防守，无一败绩。听起来黑军比较有胜算，但卓静笃想到怀安暗红战衣之上的金色铠甲，说：“那我们选择金军。”波定偏生要跟他们作对，悄悄用自己的精神波控制智能系统，给自己选了黑军一方。他们全副武装完毕，一人扛着一把金军的武器狼牙棒，被输送到城墙之上。他们一个没看住，波定已经拐向了另一条通道，把自己送到了黑军阵营里。莫慈一道神隐波过去把波定裹住，黎动说：“让他去吧，不让他亲自感受恐惧，他永远不知道生命有什么可贵。我们不在跟前保护他，他的感受才更深。”上了城墙之后，莫慈不敢怠慢，用神隐波将众人给防护住，然后她一眼看到了怀安，黎动按下瞬移器，将他们全体瞬移到怀安旁边。怀安一面纵声指挥防守，一面亲自挥剑斩杀爬上来的黑军攻城先锋。她刚砍下一颗头，剑势未歇，身体斗转，看到莫慈几人，猛地顿住。莫慈赶忙铺开神隐波，将骑兵投掷上来的长矛给停在半空。怀安当下转头，对莫慈说：“不要！悄悄帮黑军！快点。”于是打仗双方就见到了这样的奇景，原本顿在半空的长矛折返，射向城墙下头的黑军，有一只直接刺开了那个带着面具的将军。这位将军正是浮池。然后莫慈听到怀安的话，赶快又把那些长矛再返向城墙，一支一支精准地找到了金军重要将领，一刺一个准。然而一个都没刺死，莫慈不能伤人。饶是如此将领们还是吓了一跳，阵脚大乱，怀安赶快指挥精锐之兵挡在最前面，好消耗金兵。她在悄悄跟黑军方的浮池联手，要帮浮池攻下残州。刚才浮池的面具被莫慈刺得分崩离析，怀安赶快看过去，看到浮池面具下面还带着一只面巾，这才放下心来。卓静笃等人就这么被晾在一旁，卓静笃做好的那些准备，没派上用场，而且，他刚才他可是看得真真的，怀安一眼都没有朝他看。卓静笃觉得太不是滋味了，她哪怕跟他小小地确认一下眼神呢？哪怕稍微看一眼呢？卓静笃酸成了一颗柠檬精。波定刚被送进来，身体充满一种兴奋的战栗，他故意让智能传送带把他送到姽婳将军下头，想看看这将军到底是不是真长了三头六臂，像传说中那么厉害。结果刚来就看到姽婳将军的面具被炸开了，他正要说此人浪得虚名，一阵气流搅动海水，将姽婳将军的面巾掀开一角。波定看到一张小巧的嘴唇，心下一惊，她竟然是个女人？眼睛和嘴唇如此搭配，看起来还是个不错的美人。浮池感觉到波定的目光，朝他一瞥，眼中寒光闪过，心中一喜。这个就是怀璧告诉她的那些纨绔之一，叫什么忘了，反正是军统的儿子，地位颇高。浮池纵马过去，朝波定伸出手，波定翻身上马，搂住浮池纤腰，说：“将军，为您效力。”城墙之上，焚渊突然说：“拦截到一个电子讯号，解密了，说，‘撤退，放他们入城，瓮中捉鳖’。”发送信号的那一头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讯号被拦截，重复发了好几次。莫慈低头看着那个把波定抱着的将军，说：“这是使诈，要把这个将军骗进城里，然后出兵包围黑军。”刘博士这才发现这些地球人的能力超乎他想象，他晕乎乎地问：“我们到底是在帮哪一边？”莫慈说：“看起来是在帮金军，实际上是姽婳将军那一伙的。”莫慈在人群中找到姽婳将军的脑电波，刺激她的听觉神经，给她传话，说：“金兵等下要佯败，把你引进城里，然后包围，不如你先假装败了，朝外撤。”姽婳将军，也就是浮池，马上判断出脑海中的这个声音是真实的，来自怀安的那些朋友。怀璧说得没错，那些人果然找到了549战区。浮池下令让手下人吹号角，将撤退的消息传遍，然后全体黑军撤离残州州城。埋伏在州城里的白洋怒不可遏，他原本利用电磁波传出去的消息没有到达怀安那里，害得他们慢了一步。今日必须得大败姽婳，他才甘心。他当机立断，下令朝浮池追过去。城门大开，所有埋伏在州城里头的那些金军，还有守城的大队人马，听白洋挥旗调遣，全数冲出去，追向已经败北逃走的浮池骑军。战场拓展到了牧野，怀安被要求留下镇守，她安排了手下人，让他们各自分队轻点伤亡，才终于有时间来跟莫慈他们说话。怀安把莫慈他们请进她的营房里，莫慈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抱住怀安的脖子喊：“怀安！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刘博士更加震惊了，他悄悄问卓静笃，“你们世界，女孩都跟女孩好啊？”卓静笃的憋闷跟酸涩已经发酵到了顶峰，他没理刘博士，向前一步，扯开莫慈，说：“闭眼。”怀安一愣，卓静笃拽着怀安的肩膀，将她撞进自己怀里。怀安第一反应反手拧住卓静笃手腕要用力把他掰开，但是卓静笃的心跳声跟他起伏的呼吸声，让怀安力道顿消，她缓缓垂下手，浮起一个笑，抱住卓静笃。其他人乖乖闭眼，刘博士更迷茫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局面。大家闭了半天眼，黎动在找到怀安的欣喜之中维持住他作为天才怪咖的人设，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的猜测没有错，金字塔世界跟溟海世界勾连着。好处是他们可以跟金字塔世界求救，坏处是当时他们在金字塔世界没有找到的厄斯，也可以到溟海世界。根据黎动对厄斯的判断，此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他们的。重点是当时在实验室，厄斯也知道莫慈藏了一只桃木剑在溟海世界。卓静笃亲吻怀安，一直到怀安推他，他才放开，他凑在怀安耳侧说：“终于找到你了，怀安。”以前他对女孩儿的那些称呼，宝宝，妹子，小姑娘，亲爱的，全都不想用了。怀安就是怀安，独一无二的她自己。怀安带着笑看卓静笃，用生硬的地球世界话说：“你……胖了。”莫慈忍俊不禁睁开眼，跳过来说：“怀安，他都为你消得人憔悴，瘦成这样了，你还说他胖，小心他哭。”怀安笑着看莫慈，说：“你们都还好吗？”“都好都好，你先来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在这？你女儿呢，我们好像看到她了，她长得也太可爱了，我能不能当干妈？”卓静笃揩了把嘴角，说：“你让她坐会儿，慢慢问，机关枪一样的。”莫慈拉怀安坐下，怀安简要跟他们讲了自己的遭遇。当时在金字塔世界摇光星上，他们去黑水潭取玉龙剑的时候，被水地下的白色软骨还有整个摇光西部世界的鬼怪动物围攻。怀安当时为了毁去那个八卦阵，进入阵眼，她在里头看到疯狂长出那个白色软骨的源头，是一颗小小的白骨球，怀安挥剑砍破白骨球之后，八卦阵自毁。然后怀安闭气，失去了意识。不知道飘荡了多久她开始恢复意识，她听见自己的女儿在跟她说话。原来那个八卦阵刚好就是用来隐藏金字塔世界的那个梦境接口，怀安随着梦境的收缩，被带到了溟海里头。那个梦，来自一头老鲸。老鲸的梦破碎萎缩，怀安被带到老鲸的脑子里。老鲸用自己身上储存的养分供应怀安和女儿，让她们活了下来，当然生活质量极低，跟泡在太空休眠舱里也差不多。女儿出生之后，怀安依旧陷在那种睡眠瘫痪的状态中。她听得见女儿的声音，就是无法动弹。女儿发愁：“嗯，这个脐带应该砍断，但是没有工具，我还没长出牙怎么办啊？”怀安心惊，她生了个什么大宝贝，刚生下来就这么口齿伶俐了？一会儿又听见女儿吭哧吭哧地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斩断了脐带。女儿又说：“你也不醒，我就自己取名字吧。我喜欢怀璧这个名字，你喜不喜欢？”怀安的意识在说：“喜欢。”女儿十分开心，自此以后怀璧就自助式把自己养大了。她不断跟怀安说话，后来怀安才发现原来她知道自己的意识是醒的，怀璧不是自言自语，就是在跟怀安沟通。于是怀安就不断想一些美好的事让怀璧看，流浪者世界的乐园啊，地球世界啊，怀璧就这么足不出脑——老鲸的脑子——领略了五大世界。一直到后来，老鲸身体里来了个叫浮池的小女孩，她是北境月升城的公主，但是她母亲女帝为了保她，跟夷人签协议，停止了溟海海人对夷人的反抗。女帝当时就死了，三年之后浮池从老鲸口中出去，老鲸也寿终正寝。浮池出来才不过几个月，按理说她现在十四岁都不到。但是已经肩负着带领海人抵抗夷人的重任了。浮池想办法让鲛人唤醒了怀安，然后安排怀安到西岭城，怀璧陪着浮池留在北境。浮池混在北境将军府里当厨娘，怀璧则在海洋馆。那个姽婳将军就是浮池，她带着北境大军来攻打残州，残州的位置在四大城中央，相当于兵家必争，浮池必须拿下这里。怀安现在是一个年轻将领白洋的副将，白洋就是西岭城尹西女王的独子。刚才浮池败走，白洋追击去了。“哎呦，那刚才我识破了你们这边的那个白洋将军的阴谋诡计，劝浮池快走，那我不是坏了浮池的事吗？”怀安摇头说：“浮池有安排，她也设了陷等白洋。今天白洋可能会被俘虏，然后她将带着白洋来跟尹西女王谈判。”“那就好，我们已经见过怀璧了，但是她当时捣了乱，被抓了起来，后来可没事了吧？”怀安说：“她被罚进了战区，浮池想办法让她呆在将军府里，她挺安全的。”“我要去将军府。”卓静笃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一个不容反驳的诉求，他也是服气，怀安就这么把自己三岁的女儿给扔到千里之外，也不担心么？反正他不行，他得把女儿给看在眼皮子地下。黎动说：“稍微等一下，怀安，我们是进来取桃木剑的，现在你跟我们一起去取剑，然后我们就带着怀璧离开。”怀安呆了一下，她其实想留在这里帮助浮池的。她想要等到亲眼看见浮池登上帝座，将海人的保护权重新拿到自己手里，将夷人赶回来处。卓静笃说：“桃木剑在哪儿你知道么？”黎动跟他们说了自己的猜想，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猜测，是来自溟海世界的梦包裹藏起了金字塔世界。卓静笃拍了拍黎动肩膀，说：“所以你早就猜到怀安有可能活着了是吧？”黎动承认，说：“但是这基本不是猜测，等于是想象了，我不太信任人们的想象力，所以一直没说。”“答应我，这事一完，咱们就去买彩票吧成么？”黎动摇头：“我买彩票等于作弊。我想既然如此，桃木剑有可能留在老鲸哪里，去找找看吧。”怀安说：“我不去，你们去。”她话一出，四下安静了。刘博士一直被晾在一旁，听着些小人呜呜哇啦不知道说些什么，此时他终于寻了个空隙，问：“你们要干什么？只要不在战区，我都去！”怀安一把揪住刘博士的领子，说：“你是谁？一个夷人。”黎动赶忙说这是一个科学家或者人类学家，总之没做什么坏事，罪不至死。怀安举起长剑，对着刘博士的脖子，还没说什么呢，刘博士两眼一翻，晕了。众人脑中出现了同一个人，晕倒专业户小陈，全都笑了起来。这么一笑，刚才有些紧张的气氛就被冲淡了，怀安说：“我先送你们去找剑，然后通知浮池把怀璧送下来。但是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剑，我继续留在这。浮池对我有恩。”黎动还想说什么，莫慈说：“先按怀安说的办，找到剑再说。”莫慈刚才看见夷人把海人的战场当做真人游戏，还售卖门票让他们来体验，就觉得实在是太过草菅人命了，她其实也想帮海人造反了。黎动没有再说什么，怀安骑马把他们送到一处池塘，说：“这是海底热泉，你们直接瞬移到热泉下头，就能看见老鲸了，它的尸体一直没有腐烂，现在这里是我们的基地。”怀安说完折返回去，卓静笃想跟着她一起，但是又想到怀璧，觉得还是先把宝贝女儿给抱在怀里他比较安心。热泉散着温热雾气，旁边一些海星海葵爬来爬去。卓静笃说：“这好像古装剧里美女洗澡的地方啊。”“刚把怀安找回来你就嘚瑟。”莫慈说。他们瞬移下去，果真看到老鲸，黑色的脊背绵延千里，他们再一个瞬移，移到老鲸头部，从他张开的嘴巴中钻了进去。老鲸内脏全数消失，里头全空。浮池的手下守在这里，黎动他们在空间包中，没被发现。刘博士看着那些举着武器的海人，战战兢兢，但是很快他发现原来他们竟然不会被看见，又激动起来，问黎动：“你们竟然已经有这种空间扭转技术了？天啊你们明明是原始人啊……”“谁跟你说我们是原始人？”卓静笃嗤之以鼻，“我们人手一个空间包瞬移器，你们这点技术，还想跟我们抗衡，真是滑宇宙之大稽。”刘博士也不在乎卓静笃的冷嘲热讽，他现在就想从黎动那把空间包的控制仪偷摸来看看。他看黎动的手表，上面噼里啪啦崩数字，哎呀，真的是高等文明啦！刘博士内心钦佩不已。他们快速把鲸鱼肚子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桃木剑的影子。黎动问莫慈：“桃木剑真的是一把剑吗？玉龙剑已经是剑了。”他们现在是实打实的，大海捞针。莫慈说：“要不然让沙漠之花再给我们演示一遍？”莫慈说着把毛衣里头的度假瓶掏出来，她跟阿玛要了一个瓶子，因为实在是十分便携。现在玉龙剑跟沙漠之花都在度假瓶里呆着，莫慈把沙漠之花叫出来之后，沙漠之花又把当年莫慈入溟海的场景播了一遍。沙漠之花只能记录在它眼前发生的时空，但是这一段，是莫慈的回忆，莫慈战败字后让沙漠之花记了下来，以防她自己忘记，她曾经给神交已久的溟海女帝一个重重的承诺。众人看着这画面，发现莫慈竟然是身受重伤掉入溟海的，她这一次进入深海之后那种窒息、摇摇欲坠的恐怖，原因找到了。因为莫慈上一次来溟海的时候，留下了心理阴影。她那种身上和心中的痛苦是因为受伤导致的，但是由于她自己忘了受伤这回事，所以就全部移情到了溟海上。莫慈被一个女人抱着，女人的眼睛，跟莫慈今天看到的姽婳将军浮池，几乎一模一样。此时女人还没有瘫痪，她身披龙鳞甲，英姿勃勃。“哎这个鲛人，就在外面呀！”刘博士不知道沙漠之花外头浮出的画面是什么，指着女人身边的鲛人问。他们全都看过去，发现果然，这个鲛人现在就在鲸洞里呆着。画面当中，莫慈对女人说：“女帝，神交已久，今日误闯溟海，还请见谅。”女帝不苟言笑，说：“你说你是创世神？”莫慈说：“是，今天我请你发十万海兵兵助我，然后等到你们世界大劫之时，我回来帮你们。”“我们何时大劫？”“就跟五层宇宙的大劫时间相近，我把这桃枝放在你这里，你替我看管，到时候我会回来取它。你们海中有一个老鲸，创世初已经存在了，它已经到了虚空之境。我曾借它的梦用了一下，等到它梦醒之时，我就来了。”“老鲸什么时候梦醒？”“当它被一种充盈在每一滴海水当中的悲伤唤醒之时，就醒了。”后来女帝死亡，老鲸被整个溟海的悲痛给唤醒了，照顾浮池到三年期满，老鲸圆寂。莫慈收回沙漠之花，让黎动收去空间包，他们出现在鲸洞当中。他们一现身就引起了大混乱，藏在此地的黑衣海兵全部围上来。莫慈径直走到鲛人面前，问：“还记得我吗？鲛人原本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声，呆坐着，闻言半晌反应过来，站起来看着莫慈。一瞬间鲛人就被拉到了女帝还是女帝的时候。那时候女帝应了莫慈，发兵十万，与厄斯对抗。十万海兵无一生还，而之后夷人入倾，女帝就成了瘫痪在贝椅之上的那个妇人。鲛人看着莫慈落泪，好多年过去了，莫慈跟上一次看见还是一样的，但是溟海已经不复存在，而鲛人传遍海洋的曲词，也荒了腔，走了板。莫慈说：“看来你还记得我，我留下来帮你，你告诉我桃枝在哪里。”黎动拉住莫慈说：“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可是我答应过女帝了。”“现在溟海海人已经彻底沦陷，而且对于跟厄斯作战来说，文明人比海人更有用。所以要帮海人，还是要帮文明人？”“黎动！”莫慈怒斥，“黎动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如果我现在看着女帝的海域变成这样袖手旁观，那我跟厄斯打仗还有什么意义？”“现在留在这帮他们，我们很有可能就错过时间，不能拯救整个宇宙了。”黎动面无表情地看莫慈。“如果我现在眼看着海人水深火热而置之不理，那么我拯救世界的意义何在？”莫慈盯着黎动，她怎么都想不到黎动会说这样的话。她心中伤心，对黎动说：“神龛有一句话，好像是阿零哥哥说的，不论是神还是人，如果不能抑制自己的力量，会使得自己身边整个荒芜。黎动……我们不能眼看着夷人滥用自己的力量让海人受苦啊……”黎动笑起来，摸了摸莫慈的脑袋，说：“所以，拯救宇宙的意义你找到了吗？”莫慈一顿，半晌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她真是好爱黎动啊。她昂起下巴说：“哼，你骗我。你说得对，不管宇宙中有那么多不堪，永远还有那么多干净纯粹的、值得奋不顾身追求的，对吗？就像我们现在选择留下来帮海人，即使听起来不理智，但是我们在做对的事。”黎动点头：“海人给夷人之间本质上的不同，就在于海人要的是自由，和信仰。”卓静笃长长舒出口气：“黎动啊，你能不能不突然搞这种事，心脏都停了，你俩要吵起来，我真是吃不消。”莫慈哼一声：“胆小。我动哥是为了让我最大限度理解他，他这叫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我现在知道了，我们应该尽量保留着善意，不能为了跟厄斯对抗，变成跟厄斯一样的人。是这个意思吧动哥？”黎动说：“是这个意思。”莫慈转向鲛人，问：“桃枝在哪里？”当时莫慈给女帝的桃枝在溟海世界长成了一片火红的月毕花，女帝死后，仅存的一枝绿枝，被鲛人日夜带在身边，留个念想。鲛人从自己袖管掏出那一只绿枝，跪下来对莫慈说：“请您帮我们。”“哎呀你赶快起来！”莫慈扶起鲛人，“你长了条尾巴怎么还跪得这么娴熟啊？”莫慈话音刚落，他们听得一声：“爸爸！”所有人惊喜转身，看到怀璧蹬蹬蹬朝卓静笃跑了过来，卓静笃赶忙跑过去接住她。怀璧八爪鱼一样挂在卓静笃身上，脑袋歪在他肩膀上，开开心心叫：“爸爸，我很想你。”卓静笃泪湿眼眶，他之前用给莫慈灌自己都不相信的鸡汤，现在他信了。少小孩子值得一个更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