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伯特深深地看了泰尔斯一眼。
我不能妄下断言。
即便只有两人面对面,外交大臣在用词上依旧严谨而节制:
也许他们确有旧怨,也许他们互不顺服,也许多年来王命在西荒推行不顺大打折扣只是一个意外
可是基尔伯特眯起眼睛:
但是,站在您父亲和您统治的角度,殿下,他们是串通好了,还是巧合所在,抑或两者皆有,只是默契使然
这还重要吗?
泰尔斯听得神情愕然。
基尔伯特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
西荒,它就像一块粗糙不均,软硬不拘的大饼,时而滑不溜手,时而顽固不堪,既有易磕牙齿的硬茬,也有切割不断的粘稠,无论细嚼慢咽还是大快朵颐,从哪个角度都难以下嘴,遑论消化。
跟这比起来,无论是北境铤而走险的亚伦德,崖地刚极易折的南垂斯特,包括南岸年轻气盛的凯文迪尔
基尔伯特摇了摇头,眼中的忌惮与忧心有增无减。
所以,您明白威廉姆斯男爵的意义所在了吗。
还未反应过来的泰尔斯怔怔地看着他。
只听基尔伯特轻声一笑:
不错,跟他扬威荒漠的大名比起来,真正接触过内幕的人都知道:传说之翼仗着一身本事,倨傲狂妄,难以相处,树敌无数,不屑交游。
他的用词精准而直接。
就连复兴宫也看不上的他,眼中没有对贵族的尊敬,缺少对传统的在乎,一怒可以兴师,一悦足以破城,一意孤行,君命难制
自然更不在乎区区西荒的政治把戏。
泰尔斯僵住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罗曼冷冷地扯着诺布,公然威胁着要杀进复兴宫的样子。
基尔伯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屑:
而有了王室和jūn_duì的支持,他就更肆无忌惮了:无论黑狮的强硬,乌鸦的老辣,四目头骨的莫测,荒漠战争后的一夕之间,都在传说之翼无人能制的疯狂与凶性面前,黯然失色。
基尔伯特的眼里露出狐狸抓住猎物般的兴奋:
于是乎,当一个连国王的账都不买的凶神恶煞,扎根在局势复杂混乱难治的西荒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泰尔斯。
相反,泰尔斯则讶异地看着他:
所以你们需要的,不是彼此不和纠结不清的西荒,是一个在规则之外的重压之下,被迫拧成一股绳的西荒?
好让你们牵住绳头,拿住关键,就能一劳永逸,笼中困兽?
而威廉姆斯,就是那股重压?
他的面前,基尔伯特依旧笑容如初。
威廉姆斯法肯豪兹克洛玛博兹多夫
而现在,则是基尔伯特,以及
凯瑟尔五世。
泰尔斯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苦恼地揉着自己的眉心,只觉得脑子快爆炸了。
半晌后,他放下手掌。
但这有用吗?
西荒的贵族们,哪怕是最激进的那一批,也不会因为家门口有个捣乱的疯子就乖乖投降,相反,他们只会被触怒,更加
泰尔斯找不到什么好的词汇,干脆直接拿例子说明:
就像这次,基尔伯特,嚣张的威廉姆斯几乎烧穿了半个刃牙营地,坑掉了西荒领主放在这儿的所有补给,但他们
但就在此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泰尔斯的脑海。
他的话语仍在继续,语速却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他们他们他
王子的话语停顿了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如果传说之翼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
泰尔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旧日老师:
那你们期望西荒怎么反应?
基尔伯特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笑容渐渐消失。
殿下,时候不早了他清了清嗓子。
可是泰尔斯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出神道:
我一直以为,刃牙营地不是你们的目标,而是个诱饵。
而西荒贵族们损失惨重,不得不吐出了营地,那就是你们的成果。
但如果我错了呢?
泰尔斯死死地瞪着餐盘里支离破碎的餐点。
基尔伯特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他。
如果,如果刃牙营地根本连诱饵都不是,如果它仅仅只是一面写着规则的赌桌,让自以为了解规则的西荒贵族们,小心翼翼地摆放上筹码?
泰尔斯慢慢捋顺自己的气地一把推开。
卫士怒从心起,正待拔剑。
没事,房间里一个尖利阴冷的嗓音响起,让卫士的手臂硬生生地止住:
他可以进来。
博兹多夫伯爵看也不看那个得令退下的卫士,直接大步走到尖利嗓音的主人面前,死死地盯视着正在进食的对方。
你没通报就进来了,西里尔·法肯豪兹吞下一口水果,这才抬起那他令人怖惧的脸庞,眯着眼看向来客:
换了高赫在这儿,他会直接把你打死。
用拳头。
但他的威胁似乎对客人无效。
我父亲尊敬你,西里尔,黑狮的主人,刘易斯·博兹多夫寒声开口:
我可不。
西荒公爵冷笑出声。
巧了,我也尊敬你的父亲,他把注意力从眼前的餐盘上移走,语调阴冷:
但不是你。
博兹多夫怒哼一声。
是你让乌鸦日夜兼程,赶到营地里把他接走的?
刘易斯伯爵咬着牙,眼里的怒火几乎要满溢出来:
你?
西荒公爵再度轻笑一声,并不答话。